她一边好整以暇掸着衣袍上的灰尘,一边说着话,好像自言自语。
但那声音又足以令在场所有人听到。
原本心惊肉跳等着皇帝发怒的围观群众松了口气,接着开始憋笑。
一些有年纪的人则边偷笑边暗忖:难怪这位老太一向少出门,果然乡野出身,上不得台面。
“老身何德何能?
顺国公府何德何能?
让皇上降尊纡贵来为老身贺寿?
虽说太上皇和皇上宽厚仁爱,但顺国公府实在难担如此浩荡皇恩。”
这一次她的声音高了好多。
萧老太自降身段的程度显然超出了鲍玉青的预料。
他一脸惊疑走过来,似笑非笑说道:“老太君您可是喝醉了?
……嗯……不过您说得很对,也非常好!”
“如今也跪谢过皇上了,该称颂的也称颂完了,您也该回去了吧哈哈哈”今日可是有计划的,他不想出现任何一点计划之外的状况。
萧素仪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知道好,你就安静学着,这里哪一位不是食君之禄担君之忧的忠君之士啊?
怎么就你话最多?
你是哪只狗嘴里的烂牙吗?
这么喜欢发炎?”
鲍玉青语塞,眼睛瞪得像铜铃。
方灿面露无奈,搓着双手对那位大舅子投去一个歉意的眼神,喉咙己经着急得咽下了十几次口水。
有些围观的人面色开始出现了赞许,但更多是疑惑。
因为整个大胤都知道,方家老太爷早年救过太上皇,而虽然现在看起来是新皇问政,但大权实际还是在太上皇手中。
所以方家确实没必要如此低姿态,那样反而会让太上皇多心。
再说方家在新皇这边再怎么做小伏低,也很难讨到好处,毕竟当年立储时,方家鲍家那些老派勋贵可是狠狠得罪过新皇一场的。
萧素仪当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她决定点到为止。
今天她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不让永熙帝喝下那杯媚酒,其他的她还顾不上。
可是她不知道他们的计划,到底在哪里动手脚?
谁去敬的酒?
第几杯?
……她通通不知道。
既然如此,就用她自己的办法吧,她可有办法了。
萧素仪随手拿过旁边桌上的一壶酒,那是客桌的酒壶,绝对没有问题。
“老身是粗人,不曾见过什么场面,今日见着圣颜,实在惶恐,就请让老身敬皇上一杯薄酒吧。”
她边说边走到永熙帝面前,不疾不徐。
永熙帝坐在那里听了这会,心中也颇纳闷,原本这次来贺寿,实在是迫不得己,为了做个面子给太上皇看的,谁知竟撞见这样的场面。
他到现在还搞不清楚方府究竟在演哪一出,不过这萧老太,毕竟是老国公的遗孀,需要给点面子就是了。
他眉角一动,露出一抹微笑:“鲍将军说的在理,方府功勋卓著,老国公又曾舍命救驾,大胤以仁孝治天下,朕要体贴父怀,自然该来为老太君贺个寿。”
“这杯酒,朕自然该饮。”
说完接过萧老太递过来的酒杯,抬起手来准备一饮而尽。
“皇上……”萧老太一杯下肚后才恍然过来,这酒肯定没问题,可是刚才忘了给皇上换杯子了啊。
万一……他们是在杯子上动手脚,岂不是白费功夫了?
永熙帝扬起的杯子停在了半空,微微侧脸表示疑问。
萧素仪脑袋飞速运转,不管了,一定要想办法拖住他,不能让他喝下这杯酒。
“皇上……养……养过马吗?”
永熙帝嘴角一扯,说到马那就是要讲战场,这是准备翻老黄历邀功了?
呵!
方家果然还是方家,就是花样太陈旧了。
他将酒杯放了下来,嘴角略带嘲弄,做了个手势:“老太君请讲!”
萧素仪得到回应,缓缓坐在了原本属于方灿的椅子上。
开始真正的表演。
“养马可是个大学问,懂养的人,不仅能把马养得肥壮,还能给马看病,更能治病,养久了,马也会跟你亲近起来,有的甚至比夫妻还亲。”
“在场的很多大人大约都养过马,但我若问你们,一匹马突然不停前蹄刨,不停卧地打滚,起起卧卧,是为哪般?”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言语。
只有永熙帝一脸微微蹙眉,悄悄吸着鼻子。
他好像闻到了什么奇怪又熟悉的味道,但他不敢确定,毕竟方府这等人家……怎么可能……随地大小便?
他继续努力克制自己的表情。
“都不知道吧?
那我来告诉你们,这是得了结草症了,经验老道的,就知道从谷道入手。”
“放心,马的谷道比人的宽多了,很容易探进一只手去,然后摸啊摸……摸啊摸……摸到一个结……再将里面的结……哎……掏出来……”她边说边比划着自己的手,表示掏出的那一刻时,手势老辣狠厉,看得那些大臣某处一紧。
“母亲!”
“母亲您劳动这半日,也累了吧?
母亲还是回去歇歇,这里还是让儿子们伺候皇上吧。”
方灿在一边擦了半天汗,实在忍不住了,为了消除永熙帝疑心,刚才那两个杯子都提前动了手脚,他提前服了解药。
谁知杯子被这老太太用了去。
不出意外的话,等会老太太就要出意外了。
而且有点眼力见的人都看得出来,皇上对这局面显然有些不知所措,那表情一看就不太舒服啊。
萧素仪拿起酒壶,首接往嘴里灌了一口酒,才缓缓回头看他:“你父亲没告诉你,大人讲话小孩别插嘴吗?”
方灿眼皮抽了抽,竟然不知道如何回话,都拿老父亲来压人了,他不能当众担个不孝的罪名。
看着老太太又对着酒壶灌酒,更是急得心里冒烟。
鲍玉青是个急性子,皇上出宫时辰毕竟是有限的,再这么耗下去,今天的计划就泡汤了。
“老太君,您出来这半日也该乏了,再说您又没养过马,老国公以前还说您不喜欢马呢,今日可不兴开这样的玩笑。”
“以前以前,你以前还拉裤子上呢。”
人群中瞬间响起了笑声。
萧素仪说完这句话突然想起自己的裤子,不自觉拢了拢双腿,心虚地清了清嗓子。
鲍玉青气结,他还没见过这老太太这么不讲理的时候,这是哪根筋不对劲?
可惜现在他又不能去找自己的妹妹打听,不然还能知道该如何应对。
永熙帝看到鲍玉青吃瘪,被群臣笑话,刚才的一口怒气散了一半。
虽然他大概猜到了那味道是哪里散发出来的,但他决定还是忍一忍,继续瞧瞧这位老太太还能给他什么惊喜。
“老太君说的,朕还是头一回听到,新鲜,朕有兴趣。”
萧素仪一喜,你喜欢听就好办了,我有的是素材。
于是,接下来一段时间,一个皇帝和半个朝廷的文武大臣坐在一处,一个个瞠目结舌听着一个老太太绘声绘色讲述着《一只母马难产的夜晚》、《一只己婚公马的出轨之路》、《三只公马不能说的禁忌之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