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舔舐着听雨斋的黛瓦，萧然跪在青石板上擦拭匾额残存的鎏金。
父亲失踪第七天，这座百年古董店正以惊人的速度腐朽——金丝楠木梁柱爬满菌丝，明代青花瓷瓶口结着蛛网，而最诡异的是那些青铜器。
他摸到商代饕餮纹觥的瞬间，铜绿簌簌剥落，露出皮下银白色金属光泽。
指腹传来的温度让他缩手，那分明是活物的体温。
"开元通宝三十枚，品相完好..."沙哑的报数声在空荡的库房里回响。
萧然机械地记录着藏品编号，首到核对第三十九件北宋定窑白瓷枕。
这件本该哑光的文物表面，突然浮现出血管状的青金色纹路。
咔嗒。
齿轮转动的异响从库房西北角传来。
萧然举着烛台靠近那个蒙尘的紫檀木箱时，发现锁孔里凝结着蓝色结晶——那是父亲实验室独有的量子储能材料。
箱内泛黄的《金石考》下压着块青铜罗盘，蛛网纹缝隙里渗出的靛蓝色荧光，正随着他的呼吸明灭。
当毛刷扫过盘面云雷纹，那些纹路突然如蜈蚣足肢般蠕动。
萧然踉跄后退，撞翻了身后的战国错金银青铜壶。
壶身倾覆的刹那，银河般的光流从壶口涌出，在地面蜿蜒成甲骨文的"危"字。
"见鬼！
"他抓起紫外线灯对准瓷枕，北宋工匠绝不可能在釉下埋藏集成电路。
光束扫过莲花纹的瞬间，整间库房陷入深渊般的黑暗。
三十七件青铜器同时苏醒，器身上的蟠螭纹在墙面投下齿轮状阴影，咬合声如同古寺晨钟。
青铜壶突然发出高频蜂鸣。
萧然摸到内壁破损处时，指尖传来激光焊接特有的灼痕——钛合金补丁的焊点泛着暗红，这分明是父亲的手笔。
更可怕的是壶底铭文，他发誓昨天那里刻的还是"永寿元年"，此刻却变成了二进制代码。
悬浮的青铜罗盘开始分解。
十二道云雷纹拆解成发光的青铜蝗虫，在空中拼出三维星图。
北斗七星的方位对应着七件文物：商周夔纹鼎对着房梁的二十八宿彩绘，汉代西神镜映出西墙的《璇玑图》，而唐代银鎏金香炉的烟气正勾勒出猎户座腰带。
"父亲到底在这里藏了什么..."萧然将铜镜挂上西墙时，青铜鼎突然自动转向正北。
香炉青烟凝聚成箭矢，笔首射向库房暗门。
当他推开那道父亲严禁他进入的朱漆木门，霉味中混着刺鼻的臭氧气息——整面墙的博古架己被改造成量子服务器阵列，闪烁的指示灯组成佛经《心经》的梵文。
机械运转声从地底传来，萧然突然发现自己的影子在分裂。
幼年时被父亲抱在怀中看星图的剪影，此刻握着罗盘的青年，还有个穿太空服的虚影正在墙面挣扎。
当那个未来投影转身，面罩下赫然是父亲苍老十岁的脸，左眼嵌着青铜材质的机械义眼。
"砰！
"瓷枕在强光中炸裂，萧然在视网膜灼伤前最后看到的画面令他血液凝固：逆流的光河正退回青铜壶嘴，而自己分裂的三重影子正在融合。
黑暗吞噬一切时，他摸到滚落脚边的青铜扳指——内侧阴刻的"墨"字边缘沾着新鲜血锈，与父亲失踪那夜衬衫上的污渍如出一辙。
雨声消失了。
听雨斋陷入死寂，唯有服务器阵列的梵文指示灯仍在跳动。
萧然颤抖着戴上扳指，青铜器表面的铜绿突然全部脱落，展露出底下流淌着幽蓝能量的机械内核。
当他抬头望向《璇玑图》，丝帛上的星宿坐标正重新排列，组合成父亲笔迹的警告："别相信墨先生"檐角最后一滴雨水悬停在半空，折射出三千个青铜世界崩塌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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