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阳光像火舌般舔舐着大地,知青点的土墙上爬满了蔫头耷脑的丝瓜藤。
林小满蹲在井边,双手在搓衣板上来回用力,肥皂泡顺着袖口往下淌。
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印着红卫兵图案的粗布衫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远处突然传来拖拉机的轰鸣声,林小满抬头望去,只见陆沉舟正坐在驾驶座上,军绿色衬衫的第二颗纽扣不知何时松开了,露出半截被晒成小麦色的脖颈。
他熟练地操控着方向盘,阳光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镀上一层金边。
"小满!
"同屋的小芳气喘吁吁地跑来,辫梢的红头绳随着步伐晃荡,"老支书叫知青队开会,说是公社领导后天要来检查!
"会议室内烟雾缭绕,老支书吧嗒着旱烟袋,敲了敲掉了搪瓷的缸子:"公社领导后天来视察,咱们得把样板田拾掇出来。
"他浑浊的目光扫过坐在长凳上的知青们,最后落在陆沉舟身上,"小陆啊,这事儿还得你牵头带着干。
"陆沉舟坐在靠窗的位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军用水壶的金属盖。
听到老支书的话,他微微颔首:"我待会儿列个分工表。
水渠清理和稻田施肥是重点,大家务必在明天日落前完成。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散会后,知青们三三两两地离开。
林小满刚走出会议室,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小满。
"陆沉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独有的清冷。
林小满转过身,看见陆沉舟手里拿着一张皱巴巴的纸。
"明天你带几个人清理水渠,"他将纸递给她,上面用蓝色钢笔详细标注着路线,"注意别碰坍塌的那段,从东边绕过去。
"他的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温度透过皮肤传来,"那地方土质松,上个月刚埋过......"话未说完,远处突然传来尖锐的哭喊。
几个村民抬着担架狂奔而来,担架上的人浑身是血,血水顺着担架边缘滴落在泥土里。
林小满脸色骤变,她认出担架上的人是知青陈默——今早她还听陈默说要去探查那段危险的水渠,而陆沉舟给她的路线图,分明刻意绕过了出事地点。
"让开!
让开!
"村民们的呼喊声打破了知青点的宁静。
陆沉舟脸色阴沉如水,大步朝着人群走去。
林小满攥着路线图,跟在后面。
深夜,整个知青点陷入沉睡,只有陆沉舟的房间还亮着灯。
林小满攥着被陈默鲜血染红的路线图,站在窗外。
透过半开的窗户,她看见陆沉舟正对着一张泛黄的地图沉思,桌上摆着几封盖着红印章的加急信件。
"这帮人,连知青的性命都敢拿来做文章......"她听见陆沉舟低声咒骂,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
"是你故意支开陈默的?
"林小满突然推门而入。
房门发出吱呀一声,惊得陆沉舟猛地转身。
台灯昏黄的光晕里,她这才看清他眼底布满血丝,下巴冒出青色的胡茬。
"水渠底下埋着战备物资,"陆沉舟将地图推到她面前,上面密密麻麻标着暗哨和雷区,"有人想借塌方事故浑水摸鱼。
我让陈默去安全区,谁知道......"他的拳头重重砸在桌上,震得搪瓷缸里的铅笔跳起来。
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陆沉舟脸色一变,一把将林小满拽进里屋的衣柜。
狭小的空间里,两人几乎贴在一起。
林小满能清晰感受到陆沉舟剧烈的心跳,他身上淡淡的皂角味混着烟草气息扑面而来。
"陆队长!
"门外传来陌生男声,"公社接到举报,说你***、意图破坏生产!
"陆沉舟的下巴抵在林小满发顶,呼吸扫过她敏感的耳垂:"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别出声。
"衣柜外传来翻箱倒柜的声响,林小满紧张得屏住呼吸,攥着陆沉舟衣角的手心里全是汗。
首到脚步声渐渐远去,陆沉舟才打开衣柜。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脸上,将他的神情勾勒得愈发冷峻:"有人要整我,而且来者不善。
"他突然握住林小满的手,掌心滚烫,"从明天起,你跟着我,一步都不许离开。
"林小满望着他眼底的血丝和疲惫,想起白天陈默出事时,第一个冲出去的就是陆沉舟。
原来在那些看似霸道的命令背后,藏着的是不愿任何人受伤的温柔。
夜风穿堂而过,她轻轻回握他的手。
窗外,蝉鸣依旧,一场更大的风暴却正在黑暗中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