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您有新的外卖订单,请及时处理!”
刺耳的提示音将陆晨从一阵短暂的混沌中惊醒。
他猛地晃了晃脑袋,从口袋里摸出一片薄荷味口香糖塞进嘴里,用力地咀嚼起来,试图用那点微不足道的清凉感驱散深入骨髓的疲惫。
电动车仪表盘上,时间无情地指向了午夜一点半。
“最后一单,跑完这单就收工。”
陆晨给自己打气,口香糖被他嚼得咯吱作响。
这几乎成了他的一个怪癖,无论干什么,嘴里总得有点东西嚼着,不然总觉得心慌。
他点开订单,目光扫过屏幕,随即像被针扎了一下,口香糖都险些掉出来。
订单号:#1344送达地址:临山市市北区废弃纺织厂七号宿舍楼,404房。
顾客昵称:守夜人。
备注:夜宵,务必亲手交付。
汤不要洒。
小费双倍。
陆晨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市北区废纺七号楼?
那地方……不是早就没人住了吗?
坊间传闻,那里是几十年前一场大火的遗址,后来改建成职工宿舍,怪事频发,最后彻底荒废,成了流浪猫狗和某些“都市传说”的乐园。
更别提那个“404房”了,简首像个恶劣的玩笑。
“妈的,哪个神经病这时候点这种地方的外卖?”
陆晨低声咒骂了一句,手指却不由自主地滑向了“确认接单”。
没办法,房租催得像催命,更要命的是,他这辆二手电动车的电瓶最近也开始罢工,换一块新的差不多要他一周的收入。
这双倍小费,对他而言就是救命稻草。
何况,他也不是第一次接到这种奇葩订单了。
送去火葬场值班室的,送去深夜无人的古玩市场的,甚至还有一次,送到了一处刚刚发生过命案的凶宅警戒线外。
外卖员嘛,为了生活,什么单不敢接?
“只要钱给够,阎王殿我也敢去敲门。”
陆晨自嘲地咧咧嘴,发动了电动车。
夜风阴冷,刮在脸上像刀子。
陆晨下意识地紧了紧领口,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摸出一板廉价的“精神安定片”,熟练地抠出两片,就着口香糖的津液干咽下去。
这是他多年的“老伙计”了,自从父母在“那场大流感”后神秘失踪,他自己也因此在医院的白色墙壁间度过了一段不堪回首的时光后,这东西就没断过。
医生说他有“感知过敏”和“轻度妄想”,需要药物控制。
他自己也觉得,那些时不时眼前晃过的模糊影子,耳边响起的虚幻低语,确实不是“正常人”该有的体验。
尤其是在这种深夜,这种荒僻的地方。
电动车七拐八绕,终于在一片被高耸的商业楼宇遗忘的角落,找到了那栋传说中的七号宿舍楼。
它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匍匐在月色无法穿透的浓重阴影里,黑洞洞的窗户如同无数双窥伺的眼睛。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混杂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腐朽气息。
陆晨深吸一口气,拎起保温箱里的夜宵——一份重麻重辣的麻辣烫,这是“守夜人”点的。
他总觉得,这种重口味的东西,才配得上这种鬼地方。
宿舍楼没有电灯,楼道里漆黑一片,只有他手机屏幕发出的微弱光芒。
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显得格外突兀。
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怦怦”狂跳的声音,以及……一些别的声音。
像是细密的呢喃,又像是远处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啜泣。
“幻觉,都是幻觉,药效还没上来……”陆晨一边给自己催眠,一边加快了脚步。
他能感觉到,那些他平时努力忽视的“模糊影子”,此刻似乎正在黑暗中蠢蠢欲动,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一些。
西楼,404房。
房门紧闭,门板上布满了划痕,像是被什么利爪挠过。
陆晨咽了口唾沫,壮着胆子敲了敲门。
“咚咚咚。”
死寂。
他又敲了敲,声音大了一些。
“吱呀——”一声,门无声地开了一条缝,一股冰冷刺骨的阴风从门缝里灌了出来,让陆晨打了个寒颤。
门缝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您好,您的外卖。”
陆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一只手从门缝里伸了出来。
那是一只异常苍白、瘦骨嶙峋的手,指甲又长又尖,泛着青灰色。
它一把抓过陆晨手里的外卖,然后,几枚冰冷的东西被塞进了他的掌心。
陆晨低头一看,是三枚沾着泥土、样式古旧的铜钱,上面刻着他看不懂的篆文。
“这……这啥玩意啊……”陆晨下意识地想说,这年头谁还用这个付钱?
而且双倍小费呢?
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那只手己经缩了回去,门“嘭”的一声关上了,险些撞到他的鼻子。
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脚底升起,陆晨感觉自己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不想在这里多待一秒钟,抓着那几枚冰冷的铜钱,转身就往楼下狂奔。
楼道里的阴影似乎更浓了,那些细密的呢喃声也仿佛近在咫尺。
他甚至感觉有冰凉的“东西”拂过他的后颈。
“妈的!
再也不接这种鬼单了!”
冲出宿舍楼,跨上电动车,陆晨将油门拧到底,像逃离瘟疫一样冲了出去。
他不敢回头,只顾着往前猛冲。
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就在这时,他后背处,一个他以为是胎记的淡淡鹿形印记,突然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灼痛。
“呃!”
陆晨闷哼一声,眼前猛地一黑,随即又是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
路边的街灯在他视野里疯狂地闪烁、扭曲,从惨白变成诡异的血红,又变回惨白。
道路两旁那些因无人打理而疯长的野草,此刻在他模糊的视线中,竟像是活过来一般,张牙舞爪地扭动着,发出“沙沙”的怪响。
“不……不……”他想稳住车把,但身体却不听使唤。
“砰!”
电动车重重地撞在了路边的水泥墩上,陆晨整个人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膝盖和手肘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本就快报废的电瓶似乎也因为这次撞击彻底熄了火。
他顾不上检查伤势和车子,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第一反应就是回头望向那栋宿舍楼。
宿舍楼静静地矗立在夜幕中,依旧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但陆晨发誓,就在刚才,他分明看到,404房的那个小窗户里,有一双惨白而空洞的眼睛,正首勾勾地“看”着他所在的方向。
而他掌心里的那三枚铜钱,此刻竟散发着一股深入骨髓的阴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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