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时分,窗纸上忽然爬满冰花。
我缩在薄被里,听着远处更夫敲了三更,忽闻窗外传来极轻的“啪”声,像是石子打在窗棂上。
我攥着被子坐起,就见窗纸上映出一道修长人影。
心跳如鼓,下意识摸向枕下的剪刀——这是母亲教我的,孤女寄人篱下,总得有些防身的手段。
“吱呀”一声,窗栓被拨开,冷风卷着雪花灌进来。
我攥紧剪刀后退半步,却见来人抬手摘下斗笠,露出沈砚之棱角分明的下颌线。
他睫毛上凝着雪珠,眼底映着廊下灯笼的微光,竟比白日里冷翳了几分。
“躲什么?”
他翻身进屋,声音带着几分不耐,“怕我?”
我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他今日在饭厅捎带扫向我的眼神太凉,凉得我连筷子都拿不稳。
此刻孤男寡女深夜独处,若被人发现……“府上……规矩,内宅女……女子房门前,男子不……不得擅入。”
我强自镇定,“大公子……此举,不合礼法。”
他不带丝毫表情,忽然逼近两步。
我退到桌角,后腰抵着冰凉的桌沿,仰头望他——他仍旧清冷阴翳,身上的沉水香愈发清晰。
“怕被人看见?”
他忽然伸手拨了拨案头烛台,火光骤暗,“这样呢?”
我攥着剪刀的手发颤,却见他从袖中掏出个青瓷小瓶,轻轻放在桌上:“治咳疾。”
我嗅觉灵敏,又是雪夜,空气格外清新干净。
即刻就嗅出了青瓷小瓶里溢出的药香。
枇杷叶混着丝丝川贝,成分简单,未添加浓烈药材,十分好闻!
想起白日里在回廊上没忍住的那声咳嗽,我愣住:“你……”“为何叫我大公子?”
他忽然打断,声音低沉,“府里的丫鬟小厮,你尚且唤作哥哥姐姐,怎么到了我,就成了大公子?
嗯?”
破天荒的,这是我入府到现在听到的他说过最多的话。
最后那个“嗯”尾音轻挑,带着几分压迫感。
我仰头看他,发现他脸色竟有些泛白,像是被风雪吹的,又像是……恼了。
“因……你是主子,我是寄人篱下的孤女。”
话一出口,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许是深夜人静,竟忘了谨小慎微的本分。
他眸光骤暗,眼睫翕动两下,忽然抬手握住我攥着剪刀的手。
我惊呼出声,却被他反手按在桌上,剪刀“当啷”落地。
“孤女?”
他俯身逼近,周身环绕着沉水香,“在我沈府,无人敢叫你孤女。”
窗外风雪呼啸,烛火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阴影。
我闻着他身上若有似无的沉水香味,心脏不安到不受控制的砰砰首跳。
“大公子……”我声音发颤,“男女……授受不亲……”“苏清禾。”
他忽然唤我全名,语气郑重得像是在盟誓,“明日随我去前院书房,我教你读《女戒》。”
我怔住:“为何……”他首起身子,理了理袖口,不缓不慢开口:“无需多问。”
话音未落,他己翻窗而出,雪地上只留下半枚带血的掌印。
我盯着那抹暗红,忽然想起婶母的话——沈府大公子,阴鸷如修罗,是沾过血的人。
可事实真是如此吗?
我拾起桌上的青瓷小瓶,药香混合着丝丝冰雪凉意,沁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