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东北的一个小村庄里,那里是山和水的交汇处,冬天总是来得早,走得慢。
每年的十月,寒风便开始刮了,雪花便开始飘落。
无论是早春的泥泞,还是严冬的冰封,山里的风景常常让我想起父母的话:“这片土地养育了我们,但它也捆绑着我们。”
人活一辈子,逃不掉的便是这片大地的束缚。
我从小生活在这片大山中的一个普通农民家庭,家里不富裕。
父亲是村里的农民,母亲是典型的农村妇女,日复一日地在田里、厨房里转,忙碌得连自己的名字都似乎忘了。
家里有几亩地,收成不好时,我家甚至连糯米都吃不上,只有冬天腌制的酸菜,和一锅勉强能充饥的稀饭。
每当夜深人静时,听着母亲在厨房里劈柴的声音,父亲在院子里翻土的声音,我时常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
想挣脱,但似乎没有力气。
那时的我,常常想象着有一天,我会走出这片土地,去到远方。
但每当看着父母劳作的背影,心中便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既是对他们的同情,又是对自己无法逃脱命运的恐惧。
父亲常常告诫我,“这片土地,没办法指望你发财。
若能活得平安,便是好事。”
那时的我不懂,他所说的“活得平安”,指的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只知道在冬天的寒风中,父母依然坚守在这片土地上,咬牙活着,仿佛所有的希望与失望都早己被岁月磨灭。
小时候,我总喜欢在那片广袤的田野上跑,眼前是无尽的麦田,背后是黯淡的村落,心中总是对“远方”充满幻想。
可无论跑得多远,走得多快,始终会看到父母的身影,始终会回到那个冷得能冻死人、窄得让人喘不过气的家。
父亲对我说:“这地方没有前途,但你得耐住寂寞,像我们这样,过一辈子。”
我问他:“那你为什么不走?”
他没答,只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继续低头干活。
那时的我,没能理解他的话,也不懂得父亲的沉默到底意味着什么。
只是默默地把“逃离”这两个字埋在心里,像埋下了一颗种子,等待着它发芽。
每当冬天来临,父亲就会砍些木柴,堆放在院子一角。
我们家院子并不大,父亲的身影在其中几乎被吞噬,整个人似乎都消失在那片茫茫的白雪中。
我记得,那些柴火一旦堆成山,我们便有了取暖的希望。
只要冬天有火,似乎一切就能安然度过。
这些小小的柴火,仿佛成了我们家的命脉,撑起了所有寒冷日子里的温暖。
可每当母亲把柴火堆好,劝我们多穿点衣服时,我总是忍不住想:“这些柴火,能换来我们未来的生活吗?”
家乡的日子,似乎都是为了“过得下去”而活着,像是一个永无止境的循环。
冬天来了,春天就去了;春天来了,秋天就来了。
而我的父母,依然在那片土地上挥汗如雨,做着从早忙到晚的工作。
父亲的脸庞己经被风霜刻画得面目模糊,母亲的双手也早己布满老茧,他们的生活,就像是这片土地的一部分,无法分开,也没有更多的选择。
小时候的我,虽然不懂得“梦想”是什么,但我知道我不想一辈子过这样的日子。
我常常对父亲说:“我也想像外面那些人一样,去大城市,做点不一样的事。”
父亲听后,笑了笑,“你去吧,外面再大,能有咱家的田地宽广吗?”
那时的我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简单地觉得父亲是在打趣我。
可是,每当我看到父亲眼中那种不易察觉的疲惫,我便开始明白,所谓的“逃离”,其实不是那么简单。
母亲总是劝我:“孩子,书能带你走出这片土地,不能把一辈子的命运交给土地。”
那时,我有些迷茫,心里充满了焦虑。
家乡的这片土地,是我与父母的依托,但它也如同枷锁,将我们困在一个没有出口的地方。
母亲的话让我想到:“走出去”似乎并不是梦想,而是一种逃避。
父母的沉默和那片无法改写的田地,似乎己经给了我答案——我们生来就是为了生存在这片土地上,走出去的梦想,不一定能带来改变。
我常常在冬夜里躺在床上,听着外面风雪的声音,想着那些无法触及的梦想。
我想,也许一辈子都无法走出这个村庄,一辈子都只能在这片土地上与父母一起度过。
只是,当我看到那些外面世界的故事,听着那些年轻人谈论着未来的可能,我又觉得自己应该追求些什么,应该有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父母给了我所有的爱和希望,但也给了我沉重的责任。
我不敢告诉他们,我的梦想其实有些模糊,不像他们所期待的那么明亮和清晰。
每当我望着远处那片天边的霞光,我心里总是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突破那片泥土、那片黑暗,去寻找一条属于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