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蹦迪

我开口质问，男助理却直接跪在地上，说他只是想让阿姨入土前感受一次西方先进的喜丧，这就跳河给我妈陪葬。

一向传统保守的妻子此刻却反手给我一巴掌：你妈都死了装什么深情大孝子！何况他这不也是也是替你妈和大家着想？你要是不向他道歉，你老赵家就等着绝后吧！可她不知道，骨灰盒里装的不是我妈，而是她妈。

1随着一道响亮的巴掌声落下，音乐戛然而止。

眼前，我的妻子顾清月还一副扫兴的模样怒视着我。

葬礼上的人纷纷朝我投来怜悯的目光。

毕竟这是我母亲的葬礼。

所有人都以为我会当众发火，暴起打人，可我却只是淡然地点点头。

你说得对，是我不孝，不配参加葬礼，那葬礼就交给你们了。

林少熙凑了过来，刚要开口，我抬手打断他，将带着孝字的黑色袖套，塞到顾清月的助理林少熙怀里：我都懂，你是个大孝子，是我妈得谢谢你。

说罢，我将嘴角的血迹擦拭干净，不顾所有人异样的目光，当场走人。

就在我脚才刚踏出半步的时候，身后的摇滚乐再次响起，一群人紧接着继续欢乐的蹦蹦跳跳，巨大的喧闹声似乎要将整个葬礼掀翻。

没有人在乎泔水桶里的骨灰。

我出去时，眼角余光看到林少熙朝我投来幸灾乐祸的目光，用嘴型在无声的说着：你又输了！他又在和我玩顾清月更爱谁的无聊游戏，但我不会再陪他继续了。

因为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故意弄撒骨灰的。

他这么做无非是在试探顾清月的底线。

这一年来，他一直如此。

从最初相见时，故意打翻咖啡弄坏我的电脑，到现在故意弄撒的骨灰，事情越闹越大，可顾清月对他的偏爱却从未减少。

他的那些小把戏，常人一眼就能看穿，偏偏顾清月就信了。

还为了替他出头，屡次出面教训我。

可明明和她结婚、相伴十年的人是我。

当年为了帮她的医院渡过难关，我卖了房子贴上所有积蓄不说。

作为外科圣手的我，更是拒绝了海外的知名医院，留在她这每天十多台手术，从天亮忙活到天黑，只为给她的私立医院打响名气。

为此我不眠不休多日，心梗发作差点死在手术室里。

甚至我为了让她在董事会上没有束缚，还将所有股权无偿转给了她。

可到头来，我死心塌地的付出，却比不过只会动动嘴皮子的林少熙。

为此，我吵过闹过。

但回头望来，想要挽回顾清月那颗不再爱我的心，比做一百台手术更难。

我收拾了心情，回到医院忙碌到深夜。

当我揉着酸胀的肩膀正准备休息时，林少熙却突兀的出现在我面前。

寂静幽冷的走廊里，他拉着我的袖子哀求道：陆哥，对不起，怪我没考虑到你的心情，都是我的错，我这就跪下给你赔罪。

他眼眶发红，楚楚可怜地做出一副下跪的姿态。

我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演戏。

他这闹事的小伎俩，也不是第一次耍了。

结果也不出我所料。

就在林少熙膝盖即将挨到地面的时候，顾清月满脸阴郁的将他扶起，一副你就只知道欺负新人的神情，居高临下的怒视我：道什么歉？你躲在医院摸鱼，你母亲的葬礼都是他帮着弄的，你不感激就算了，还要逼他磕头吗？我冷着脸看她，早已沉寂的心还是在此刻隐隐抽痛。

我的手术每日排得都很满，几乎连吃饭时间都没有，身为院长的她比谁都清楚这一点，却扭曲事实指责我偷懒。

许是见我脸色不好，顾清月叹了口气，难得放低姿态道：我知道换音乐的事情，没先跟你商量，你有怨气，但这不是为了让妈开开心心的走吗？他也是好心帮你尽孝。

你看，少熙还特意把泔水里的骨灰提炼出来了。

他说，这叫尘归尘土归土，还能当化肥废物利用，不浪费。

说着，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给我看。

我只看了一眼，便恶心得反胃。

哪来的什么刻意提炼，无非是把剩菜剩饭的渣和骨灰混在一起的一坨。

顾清月却像是眼瞎看不出一样，还露出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等着我夸她。

我只是挪开眼不再去看那骨灰，也没吭声。

顾清月现在还不知道，这其实是她母亲的骨灰。

2见我一直不伸手来接，顾清月捧的累了，便随手丢在脚边，满脸的不在乎。

她还嫌弃地拿出香水在身上喷了喷。

望着那被遗弃的骨灰，我并没有觉得愤怒，只觉得讽刺。

顾清月一开始不知道葬礼的主人是谁就算了，可她在葬礼上待到最后，还是不清楚。

她这得是多不在意我妈，才能忽视到如此程度。

难怪，我妈情愿拖着病重的身子在老家等死，也不愿意搬过来住。

心脏中密密麻麻的疼痛遍布全身，我不由地屏住呼吸。

这么些年，因为我对顾清月无原则的付出，受到伤害的人不只是我，还有我妈。

好在，我妈还活着，一切都还来得及。

顾清月没发现我的异常，和林少熙约着去夜市玩。

喧闹散去，这寂静的走廊里，只留我和一盒散发着臭味的骨灰。

何阿姨，这是你女儿的决定，怪不得我。

我暗自想着，任由她孤零零地躺在角落里。

结婚十年，我待她比亲妈更好。

可她却在我母亲来看望我的时候，嫌弃我妈是土包子，逼着她住狗窝，吃腐食。

那时，母亲畏畏缩缩和我吐槽，城里的房间住得像棺材一样，吃的东西有怪味。

不知情的我还责怪母亲矫情，说城里寸土寸金，吃不惯就回去。

待到我知道真相，想为母亲讨回公道的时候，始作俑者却断了气。

我跑到洗手台洗了把脸，将心态调整好，去见了母亲。

她身体恢复得很好，明天就能出院了。

和她聊了几句后，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时，凌晨的钟声也敲响了。

我洗完澡出来，门口响起了开锁的声音。

顾清月回来了，笑的满面春光。

她似乎忘了白天发生的事，没事人一样笑着同我寒暄，甚至还破天荒地给我带了礼物。

只是那礼物没有精美的礼盒，而是敷衍地装在衣服购物袋里，甚至连外包装都被拆开了。

喏，你不是老说手术做久了颈椎疼，给你买了按摩仪，喜欢吧。

对上她皎洁明亮的眼眸，我有些狐疑地挑眉。

好几年前我就提出过要买个按摩仪，当时顾清月毫不犹豫的否决了，也不允许我自己掏钱买，还劈头盖脸地指责了我一顿：不就是做几台手术吗？你还矫情上了，非要买这浪费钱的东西败家，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回想往事，再看这迟来的礼物，我没伸手接下，任由她将东西闲置在沙发上。

这时，手机响起，我打开一看，却是林少熙发来的私信：清月姐说我在办公室坐久了伤身，非要给我买个按摩椅，还要将我闲置的按摩仪给你用，你用的还习惯吗？看到那照片我才知道，原来这个按摩仪是林少熙不要的，我说她怎么有闲心专门给我买个礼物。

林少熙又断断续续给我发来不少图片，全是顾清月买给他的礼物。

小到生活用品，大到名表豪车。

每一件物品，都带着顾清月满满的爱意。

我关掉了屏幕，没理会他故意发来的挑衅。

不一会儿，顾清月拎着药箱过来，满脸温柔的捧着我的手，担忧道：你手怎么受伤了，我来给你处理一下吧。

我一愣，抬眼看去，手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了一道细小的口子，而且已经结痂了：不用，这已经痊愈了。

我想要抽回手，顾清月却死死抓着不放：胡闹，你这双手多宝贵你不知道吗？她细心地给我涂上碘伏，还贴上了她独有的可爱创可贴。

仿佛回到了初次相见时那般温柔。

可下一秒，她低着头，假装不经意的开口：你明天不是有台手术吗？少熙最近表现不错，就让他来做副手吧。

难怪她今天对我这么好，原来是为了给林少熙讨个副手的位置。

我猛地收回了手，冷脸拒绝道：不行，他没有达到动刀的标准。

顾清月瞬间撕下温柔的面具，生气的将棉签一丢：你够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故意针对他，他那么优秀，凭什么不能当副手！看着她这护短的模样，我只觉得可笑：就凭他上次缝合，把手术刀落患者肚子里了。

明明缝合之前，需要严格核对每一个手术用品，可他偏偏落了一把刀。

要不是我发现的及时，那个患者就没命了。

但身为院长的顾清月，却觉得林少熙犯得只是一件芝麻大的小事，淡漠开口：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他早就道歉了，你为什么非得揪着往事不放。

道歉若是能换来一条命的话，患者家属也不至于在白墙前，磕破头颅去求神拜佛了。

为了帮他脱罪，顾清月真的是什么歪理都能说出口。

我就不明白了，医院那么多优秀的年轻医生，她为什么非要捧林少熙。

林少熙还是块扶不上墙的烂泥，三天两头地惹祸闹事，搞得轮流带他手术的各大主刀每天怨声载道。

这样个一无是处的蠢猪，唯有顾清月当个宝，死心塌地的要将他推上神坛。

这就是爱情的魅力吗？我思索间，身前的桌子被顾清月猛地踹了一脚。

她在因为我的走神而不满。

事关患者性命，我难得一次强硬道：绝无可能。

顾清月气红了脸，抓起身侧的枕头就朝我砸来：我才是院长，我说了算，你不同意就从医院滚蛋。

闻言，我点点头。

转身从抽屉里将早就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拿出来，翻到末页，推到她面前：签字吧。

3顾清月阴沉着脸，看都没看，直接签下名字：你不就是想用离职来威胁我吗？医院没了谁不行，你爱待不待！她说完之后，拎着包，怒气冲冲地摔门离去。

我没有阻拦。

更没有和以往那样，焦急的追出去，拼命道歉也要劝住她。

我只是美美地睡了一觉，第二天神清气爽的去医院接母亲出院。

陆医生早啊。

有认识我的患者，还同往常一样跟我打着招呼。

我没解释过多我离职的事，便只是笑着点点头，就当做回应了。

作为手术量最多的医生，我的人气也是最高的，走去住院部的一路上，都有人在不停地打招呼。

呦！这不是陆医生吗？忽的，我听到一句熟悉的声音，抬头看去，就见顾清月和林少熙并肩而立，嘲讽的看着我。

顾清月双手叉腰，还以为我是来认错的，她不屑的撇撇嘴：怎么？才被开一天就受不了，求我复职来了？还不等我开口，林少熙嘴角挂着贱兮兮的笑，朝着我伸出手：院长你多想了，陆哥这是来庆祝我提前晋升主治医师来了。

我眉头一挑，这才注意到林少熙身上挂着的牌子。

原本的初级医师已经变更为主治医师。

我心忽的一沉。

医学生的晋升之路极其坎坷。

规培考取了医师执照才是初级医生，需要做满五年之后，再参加考试才能往上晋升。

而之后的主治医师、副主任医师更是要每做满五年，才准许参加更高一级的晋升考试。

我卡在主治的职位，也仅仅只是因为做的年份不够。

而林少熙只是实习不到一年的初级医生罢了，却被顾清月违规晋升，如此做法简直不把患者的性命放在眼里。

我看着眼前还在洋洋得意的顾清月，只觉得陌生的很。

明明她是个很严谨守规矩的院长。

当年我连做八台手术，来不及吃饭低血糖发作，只是因为没走程序私自开了瓶葡萄糖水，便被顾清月在大会上严肃批评。

说是即便是她的丈夫，也不能违背医院的规定。

可现在，她为了林少熙，却连做人最基本的底线都能抛弃。

被我冰冷的目光注视，顾清月还以为我是因为她对林少熙的偏爱而紧张，她扬眉冷笑道：你想回来也可以，林少熙才晋升刚好缺个助手，就你来吧。

我无语地瞥了她一眼，没有理会。

她如此下去，自取灭亡是迟早的事。

我绕开顾清月就要走。

可顾清月却瞪大眼睛，很不满我这淡漠的态度，恼羞成怒的拦下我：我给你台阶你就下，别不识好歹，这日子你要是不想过了，咱们就离婚。

她不是第一次拿离婚来要挟我了。

往日只要她一提这两个字，我便发了疯般地不肯放她走。

可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现在的我早就清醒了，不再缠着她，更不再爱她了。

我从包里将她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放在她眼前，戳着她签下的字，一字一句道：看好了，你早就签过字了！别挡我路，我还要去接我妈，没空陪你掰扯。

听到我说的话，顾清月顿时愣在原地，呢喃道：你妈不是死了吗？就在这时，迟迟没等来我的母亲寻声赶了过来，听见我们的谈话。

顾清月见到她的那一刻，瞳孔猛地收缩，震惊道：你怎么会还活着？那葬礼上的是……我好心地从口袋里掏出她母亲的死亡证明甩给她看：顾清月，当然是你最爱的妈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