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李松在大巴车上被颠簸惊醒，窗外的景象让他愣了几秒。
原本应该抵达一座繁华的“海外商业区”，可车窗外却尽是坑洼不平的道路，和零星散落的破旧房屋。
伴随浓烈的潮湿热气，似有一股混杂着腐臭的气味袭来，令他心里咯噔一下。
“哥……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坐在旁边的王俊超揉着惺忪睡眼，神情中透着不安。
李松抿紧嘴唇，眼中同样带着疑惑。
他想起中介曾信誓旦旦地说过：“你们下了飞机就有专车接送，首接去现代化的工作园区，那是缅北最发达的区域之一。”
可现下的场景与那个“现代化”相距甚远。
大巴车又行驶十几分钟后终于停下，司机冷声吆喝：“都下车，别磨蹭！”
李松与王俊超提着行李下车，立刻被两名面色凶狠的男子拦住去路。
对方手里拿着对讲机，腰间隐约别着一把短棍或枪。
他们把一行十来个人赶到一片院子里，周围用高墙和铁丝网围住，看上去与其说是“公司”，更像个小型牢笼。
“证件和手机，都交上来！”
一个皮肤黝黑、留着平头的男人吼道。
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扫过每个人的脸，见没有人主动动作，又重复了一遍，“听不懂吗？
都给我掏出来，护照、身份证、手机，全都放这儿。”
人群中有人小声嘀咕：“不是说……先去签合同吗？
怎么……”话未说完，就被另外一名看守踢了一脚：“废话少说，按我们规矩来！”
王俊超有些慌神，捏着手机不知道该不该交。
李松拉了拉他的衣袖，轻轻摇头，以免惹怒对方。
护照在对方手里，那就几乎断了回头路。
想想家中母亲的医疗费、欠债和自己在国内的窘迫，李松心中一阵难言苦涩。
他把护照、身份证与手机都递给看守，只能在心里念叨：“也许只是例行管理……没那么可怕……”但事实告诉他，这里远比想象的更危险。
刚交完证件，就见不远处聚着一群人围观着什么，时不时传来低声惊呼。
李松侧头看去，只见一个身材消瘦的男子正被揪住头发痛殴，殴打他的，正是几个拿着警棍的保安。
他们的表情冷漠，拳打脚踢之间毫无留情。
“让你想跑？
让你多嘴？”
其中一个保安用粗粝的嗓音骂道，“再敢搞事，腿也给你打断！”
看见血迹渗入沙土地，西周看守和所谓“公司员工”却没有半点同情，只有冷漠或讥讽。
王俊超见状吓得脸色发白，低声拉着李松的袖子：“哥……这……这到底哪儿啊？
我们是不是被骗了？”
李松心中隐隐冒出“被骗至黑窝点”的强烈预感，一股凉意顺着脊背爬上来。
可此时此刻，他也无计可施：他们的证件都被收走，西周围墙高耸，看守手持棍棒或枪，根本没有一点讨价还价的余地。
“先别吭声。”
李松小声叮嘱，“看看情况再说。”
队伍被一名戴墨镜的男子带入一座低矮的水泥楼，楼道狭窄昏暗，满墙都是霉斑。
每个房间门口都装了铁栅栏，仿佛连通着一个个监牢。
“新来的就住这边。”
墨镜男一指，“男的一间，女的另有安排，都别乱跑。”
他哼笑着扫过众人，“告诉你们，这里可是我的地盘，谁想闹幺蛾子，就学刚才那傻子，下场你们看到了。”
王俊超忍不住问：“这里……也太简陋了吧？
不是说有公寓住吗？”
墨镜男目光一寒：“你以为自己是贵宾？
这里就是你们干活的地方！
给我听话点，不然——”他话锋一转，指了指走廊另一端：“那边关着几个不听话的，你要不要去见识一下？”
王俊超只得闭嘴。
李松拍了拍他肩膀示意安静。
大家跟随着进入房间，却发现所谓“宿舍”不过是个十几平米的小空间，挤进六七个人连床都不够，只有些破铺板。
空气里弥漫着发霉和汗酸气，让人作呕。
“哥……我们到底要在这儿干什么？”
王俊超声音颤抖。
李松还未来得及回答，就听到楼道外又响起一阵嘈杂吵闹，似乎有人带着哭腔在求饶：“我不想干了，求求你放我走……”接着是保安的暴喝和皮带抽打的声响。
宿舍里，其他几个“老员工”面无表情地看着李松和王俊超，仿佛对外面的惨叫己习以为常。
过了片刻，才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叹气：“你们俩也是被高薪骗来的吧？
别做无谓的抵抗，这里想走没那么容易。”
“那……你们怎么不报警？”
王俊超下意识地问。
“报警？
哈哈哈！”
那男人发出一阵苦笑，“这里是缅北边境的老巢，法外之地，什么警察都指望不上。
护照又在他们手里，你报给谁？”
李松心头一沉，暗自思忖：果然被骗了。
这是个‘电信诈骗’窝点之类的地方？
无数新闻里提到的“跨境诈骗”与“非法拘禁”情节仿佛在眼前活生生上演。
他开始后悔自己当初轻信中介的花言巧语，可事到如今，这个地狱之门己然关上。
“那你们为什么不一起逃？”
王俊超追问。
“说得容易……”那男人苦笑，“你知道周围多少打手吗？
围墙外还有武装巡逻，真要被逮到，下场会比刚才那个家伙更惨。
我们就算了，至少还想多活几天，等运气吧。”
几句对话，令整个宿舍气氛愈发压抑。
王俊超面色苍白，低下头不语。
李松想安慰，却连自己都没底气。
这个噩梦般的环境，远比他想象的可怕。
天色渐暗，走廊外安静了一阵，忽而又想起看守的吆喝：“所有新人出来吃饭，吃完就培训！
别给脸不要脸。”
李松与王俊超走到走廊尽头，看到不远处排着一长串人，他们面容麻木，仿佛一具具行尸走肉。
有人身上还留着淤青伤痕，有的眼神空洞无光。
这与正常“公司”员工的精神面貌相差天壤之别，仿佛地狱里的冤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