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五年冬月朔，寅时初刻，乌巢泽西。
苇叶上的夜霜化成露，顺着叶脉滑落，在腐土上砸出细小的坑洼。
陆延单膝跪在泥沼中，耳畔尽是泽水吞吐气泡的咕噜声。
三丈外，一只苍鹭单足立于浮冰，长喙突然刺入水面，叼起的却不是鱼——半截断指挂着校事府铜牌，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他解下腰间皮囊饮了口冷酒，辛辣直冲颅顶。
酒液混着掌心毒血滴落，竟在冰面蚀出针孔般的细洞——辽东"雪里青"的毒性，正随血脉游走向心脉。
"简宪和..."他摩挲怀中玉韘，想起月前汉水孤舟上那场雾中棋局。
彼时江涛如怒，简雍披着蓑衣击缶而歌，青铜缶底暗藏的荆襄布防图尚带墨香。
舟至中流，忽有曹军楼船破雾，简雍大笑着跃入波涛，白发在浪尖一闪而逝："白马津头，灰烬问鼎！
"泽风忽转，送来丝缕焦臭。
陆延指节微屈，三枚蒺藜扣入掌心——东南方芦苇无风自动，惊起夜栖的鬼鸮。
那扁毛畜生扑棱棱掠过水面，翼尖扫碎月影的刹那，三百幽州突骑自雾中显形。
"大公子手令！
移防东南三十里！
"为首将领扬鞭暴喝，马上陶罐纹着袁谭私印。
陆延窥见那将领甲缝间露出的内衬——竟是许都"天衣坊"独有的雀金裘！
建安三年曹操夜宴百官，戏称"此裘当赐破袁首功之臣"。
突骑转向时，一匹瘸马落后半步。
陆延瞳孔骤缩：那马臀烙着"乌桓单于"的狼头印！
月前幽州密报，袁谭私赠蹋顿三百匹战马换胡骑助阵，马股皆烙此印。
"好个四世三公..."他冷笑捻碎枯苇。
袁氏长子私通胡虏，次子结交山越，这河北霸主的高台，早被蝼蚁蛀空了梁柱。
指尖触到漆匣夔纹，凹痕间积着邺城带来的黄沙。
彼时袁绍校场点兵，狼纛在狂风中猎猎如泣。
这阴沉木匣递来时还裹着温热的兽皮，揭开瞬间帐内亲卫连弩齐发，十二支箭钉死他周身三寸之地："若失此匣，九族俱焚！
"匣底忽地轻响，夹层弹开半寸。
陆延以刀柄轻挑，一枚错金虎符滑落掌心。
符身"汉左将军刘"的阴刻在雾中泛青，与简雍所赠玉韘纹样重合——正是建安四年刘备受封时，献帝亲赐的五符之一！
泽水突然沸腾，苍鹭惊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