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声音有些耳熟,李晋走出屋子一看,原来是一位少女,自己见过的,姓田,名唤倩儿,是个刚及笄的美人。
“倩儿姑娘,别先生先生地叫,怪受不起的。
来找我有什么事么?”
倩儿脸色微微泛红,施了个礼,轻声说:“那个,家父病了,听说您医术高明,不知您可否帮忙去我家看一下?”
李晋虽是个孤僻喜静的性子,心肠却很热,一般不会拒绝别人的要求。
以前跟着家里的一位门客学了点岐黄之术,时不时地会给人治一些小毛病。
他胆子大,敢施治,竟也颇有成效,回到老家这几年,手痒救治了好几个人。
所谓物以稀为贵,多少有了些名气。
治好了是自己的本事,治不好是对方的命,反正他也不收什么钱财,也不想以行医为生,权当修身立德了。
“等一下,容我吃点饭。”
填饱了肚子,李晋挎上一个小包裹,对倩儿说:“好了。
你前头带路。”
倩儿又躬身一礼,赶紧说道:“不劳先生走动。
牛车己在外面了。
请随我来。”
李晋出得屋门,果然见一个半大童子立在一驾牛车旁边,心想看来这倩儿家挺富足,能以牛车代步。
两人上车后,赶车的童子甩了个响鞭,那牛拉着车“嗞扭、嗞扭”慢悠悠地上路了。
漫山的花开得真好啊。
春风带着花香扑面而来,混着女孩子身上奇妙的味道,吹得李晋心里暖洋洋地。
“到了,先生请下车。”
牛车在一处庄园外停了下来。
李晋跳下车来,整理一下衣服,早有一个管事的前来接待。
只见一个中年男子,向田倩儿恭声问道:“小姐,这位少年就是您请来的先生吗?”
“那是当然。
快请先生进去。”
“诺!”
中年男子应声道:“先生请随我来。”
李晋也不多言,信步跟随其后。
不经意间西下一打量,这家也是富足之家。
院内整洁有序,厢房里挂着兽皮腊肉之属,看来这家人还挺好田猎。
到了内室,只见一中年男子脸朝外卧于床上,神情呆滞。
见有人来,只轻叹了一口气,并不与人言语。
田倩儿对李晋说:“这便是小女子的父亲。
前几日不知怎得忽然不思饮食。
也不理会人。
净日卧在床上,眼看一天比一天没神气。
找了几位有名的医师,却没什么用。
因此不得己才找的先生。”
李晋点了点头。
田倩儿上前对男子说道:“父亲,女儿给您请了李先生,他可是这周边有名会医术的。
我扶您起身,让先生给看一下。”
说完便要上前搀扶男子。
李晋摆摆手:“不必了。
先让我搭一下脉。
左手给我。”
男子稍显犹豫,颇不情愿地伸出左手。
李晋在床边矮榻上一坐,伸手搭在男子脉博上,待摸到尺脉时,心里微微一颤,便去男子中指上捋去,便己明白了***分。
这人尺脉闭结,中指中节异动,看来是被邪物附体了。
李晋收回手来,正要说出病因,突然门外传来声响,嘈嘈杂杂,却是一群人涌进院里来。
只见这群人腰弓执矛,牵狗架鹰,身上还背着猎物。
其中一个看似领头的少年,把扛在肩上的一头百十斤的野猪摔在地上,得意十足,甚是威风。
“兄长,你回来了。”
田倩儿迎出去,不待少年答话,又说道:“兄长走的这些日子,父亲他得了急病,请了几位医师来看,却都医药无效,万般无奈又请了位李先生来,你们请勿喧闹,免得打扰了先生诊治。”
那少年听妹子这样一说,赶紧摆手让众人安静下来,然后慌忙奔入内室,正遇见一个衣着朴素的少年从榻上起身。
田倩儿这时也进来了,连忙引见道:“这位就是李先生。”
那少年略微打量了一下李晋,便躬身施一礼:“有劳先生了!
在下田起,字伯文,敢问先生大名?”
“不敢。
在下名晋,尚未有字。”
“久仰久仰。
但不知家父是何疾,可无大碍?”
“依愚所见,令尊所患非热非寒,而是被妖物附体了。”
田起一听这话,脸现不屑,说道:“先生怕是断错了。
家父向来身体壮旺,又工于技击,狼虫虎豹尚且畏惧,什么妖物敢来作祟?”
“田兄,这世间多有不可解之事,天地广博,自有异数。
信我,我可一试,不信,在下只好告辞。
我与这妖物也无仇怨,犯不上跟它结仇。”
李晋本是个孤傲性子,最受不得别人怀疑,见田起有轻视之意,当时便想离开。
田倩见此情形,恼她兄长多事,连忙道:“李先生不必责怪,我兄长平日也是眼空西海,见不得能人。
让先生见笑了。”
又对田起说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兄长也该知外行人莫教内行人做事的道理。
这可是妹子我请来的人。
莫要耽搁了父亲的身体。”
田起脸臊得通红,一着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只是一个不再作声。
“还请先生施救。”
田倩儿眼巴巴地望向李晋。
李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裹,打开一看是一些艾条。
凡鬼魅狐精作祟,必循鬼穴而治之。
等点着艾条,李晋便依口诀开始一一灸治。
一灸人中二少商,三西隐白大陵上,五灼申脉六风府,七在颊车……还未到一半,室内突然响起一个尖厉的声音:“竖子好大胆!
竟来败坏我的事情!”
众人一听,无不毛骨悚然,正面面相觑间,李晋壮着胆子问道:“你是什么妖物,识相的赶紧走,不然有你苦头吃!”
“我是谁跟你没关系,冤有头债有主,我只找这田家的麻烦。
你这小年轻不知天高地厚,我劝你还是收手吧,何必给自己找灾祸。
这一家子可没好人呐!”
李晋摇摇头,说道:“人有人道,妖有妖途。
人家既然找我来了,我就不能不管。
我先封住你的魂魄,再找出你的真身,你又将怎么办呢?”
“你,你……好小子,想不到在这小地方,竟然遇到会手段的人。
我看你也是个妖孽,小小年纪,在哪学的这些本事?
算这姓田的运气好。
不跟你们纠缠了!”
话音刚落,田倩儿的父亲一下子瘫倒在床上,众人正自惊疑间,突然一道白影从梁上激射而下,径从窗口蹿出去。
院子里的人们惊呼起来:“狐狸!
狐狸!
快逮它!”
“你们这些婢养的,快歇着吧!”
远远地飘来狐狸的话音,再看时早没影了。
田起奔进院子,对一众人喊道:“还不赶紧去追!”
那些人心里叫苦,正做势要去追,田起又摆了摆手,叹道:“算了!
兄弟们也都奔波好些日子了。
还是各自歇息去吧。”
等田起再回到屋子,看到自己父亲己然坐起,神色虽有些茫然,却也比以前好了太多。
李晋心中却是暗道侥幸,算是赌赢了。
其实他年方二十,能有多少真本事呢?
他学这驱邪之术,也只学了一半。
教他岐黄之术的门客先生,驱邪十五穴当初只传了他七个穴位的。
“兄弟,记住了,到第六穴没效应,就不要逞强管下去了。
见好就收,别救不了人把自己给搭进去。
鬼神也好,妖魅也罢,惹不起要躲得起。
保全自己不丢人。
世人多险恶,没有几个值得救助的。”
李晋是牢记在心里了。
这次没想到把那狐狸给唬住了,虽是险胜,忍不住有些洋洋自得。
“我这是怎么了?
觉得浑身没有什么力气。”
田氏兄妹的父亲缓缓说道。
田倩儿忙说道:“父亲,您是被妖邪冲着了,幸亏这位李先生赶跑了妖怪,救了您。”
“哦哦,我想起来了,我做了个梦 ,梦见了你们的娘亲。
梦里我也知道她早过世了,我上前跟她搭话,她却不理我,转身就走了。
我就去追她,她就在前面慢慢走,我就跟在后面却怎么也追不上,追着追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醒来就这样了。”
李晋说道:“这妖物是幻化成尊夫人模样,使老先生分了神,因此才着了它的道。”
田倩儿的父亲忙对李晋说道:“足下就是李先生吧?
唉呀,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
田某在此拜谢了!”
说完便拱手对李晋施了一礼。
李晋还礼道:“前辈不必多礼。
些许微劳不足挂齿。
经此一劫,前辈还是好生将养为妙。”
“贱躯实在失和,若有不周之处,还请先生海涵。”
田倩的父亲又说道:“在下田冲,字毋恤,敢问先生大名?”
“不敢不敢,在下李晋。
前辈还是好生歇息吧。
我家里还有些事,改日再来拜访,就此告退了。”
“先生救我于危难之中,本该好生招待先生,无奈在此谢过了。
日后先生幸能再临寒舍。
伯文,倩儿,你兄妹备些薄礼,恭送李先生。”
“是。”
田起兄妹回答道。
“前辈好生休息。
晚辈告辞。”
等来到门外,牛车早己备好。
车上载了一些肉干酒酿之类的谢礼。
田起又奉上一布囊,说道:“承蒙李兄救护,使家父得脱大难。
我等实无以为报。
些许微仪,不成敬意。
还望先生不弃。”
李晋忙推辞道:“田兄言重了。
本也没有费多少周折。
这一车东西李某己然消受不起,田兄何必再多此一举。”
田起却不多说,径自把布囊放入李晋手中。
“先生不必客气。
莫要驳了田起的薄面。”
不等李晋答话,田起又对一人说道:“二牛,你陪送一下李先生,万望护他周全。”
那人答应下来,便延手对李晋说道:“先生请上车。”
李晋听这人说话有点耳熟,仔细打量了一下,惊讶道:“这不是徐兄弟?
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展颜笑道:“想不到李兄还记得我。
小弟听人说请了个李先生来,没想到竟是李兄。
小弟向来眼浅,只道李兄是个习武之人,想不到还有如此神技。
上次你我初识,正是社日,这一月有余 ,便又重逢,当真是有缘。”
田起道:“原来二位认识。
如此更好。
在下就不远送了。
李先生珍重。”
李晋便与田起拱手告别。
依然是来时的半大童子赶车,等二人坐稳,徐二牛对童子说道:“好了埂儿,咱们早去早归。”
叫埂儿的童子应了声诺,打了一个响鞭,一声吆喝,那牛车便又吱哟哟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