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声撕裂了黄昏的宁静。
程雨下意识朝声源处冲去，跑出几步才惊觉自己正穿着碍手碍脚的古装。
身后传来段启陌的呼唤："程兄小心！
"巷子深处，一个卖糖人的小贩瘫坐在地，面前站着个三尺来高的怪物——青面獠牙，头顶生着独角，正抓着糖人往血盆大口里塞。
"妖...妖怪！
"小贩牙齿打颤，裤裆己经湿了一片。
程雨倒吸一口凉气。
这绝不是化妆效果，那怪物散发出的腥臭气息真实得令人作呕。
她本能地摸向口袋，却想起白大褂早就不在身上。
独角妖怪被惊动，转头看向程雨，黄澄澄的眼珠里闪过一丝贪婪。
"新鲜的血肉！
"它口吐人言，甩开糖人朝程雨扑来。
程雨僵在原地，双腿像灌了铅。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影闪到她身前。
"退！
"段启陌广袖一挥，一道金光如鞭子般抽在妖怪身上。
妖怪发出凄厉嚎叫，胸口冒起青烟。
"区区魍魉，也敢在城隍面前放肆？
"段启陌声音冷峻，与先前的温润判若两人。
他左手掐诀，右手在空中划出一道复杂符文，那符文金光灿灿，如有实质。
"封！
"符文击中妖怪，将其牢牢禁锢。
妖怪挣扎咆哮，却动弹不得。
段启陌从袖中取出一枚铜钱，轻轻一抛，铜钱在空中变大，化作一个金光闪闪的牢笼，将妖怪收入其中。
整个过程不过几个呼吸，程雨看得目瞪口呆。
段启陌转身，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温润如玉的笑容："受惊了。
这小妖应是趁中元节阴气旺盛偷跑出来的。
"程雨盯着他手中缩成核桃大小的金笼，里面迷你版的妖怪还在张牙舞爪。
"这...这是法术？
"段启陌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程兄既己受封城隍，自有神通在身，何以对此等小妖束手无策？
"他忽然凑近，鼻翼微动，"奇怪，程兄身上阳气为何如此之重？
"程雨心跳加速。
她后退半步，大脑飞速运转。
既然这个世界真有妖魔鬼怪，那城隍神通也必然存在。
她试着感受体内变化，果然察觉到一股暖流在丹田处盘旋。
"我...我可能还没适应。
"她含糊其辞，随即转移话题，"那个小贩没事吧？
"小贩早己昏死过去。
段启陌走过去，在他眉心一点："无妨，消除记忆便可。
"他转向程雨，若有所思，"程兄似乎对阴司事务颇为生疏？
"程雨硬着头皮解释："实不相瞒，在下生前是大夫，对鬼神之事知之甚少。
""大夫？
"段启陌眼睛一亮，"难怪程兄答卷中医者仁心之论如此精辟。
"他顿了顿，"不过城隍职责重在阴阳两界平衡，与阳间医道大不相同。
程兄若不嫌弃，启陌愿一路同行，略尽绵力。
"程雨敏锐地捕捉到他话中的试探。
这位段城隍表面温文尔雅，实则心思缜密。
她现在的处境，确实需要一个向导。
"那就多谢段兄了。
"暮色渐浓，二人找了家客栈住下。
程雨关上房门，立刻检查自己的身体。
她试着回忆关帝赐予的力量，掌心果然浮现出一缕微光。
但随着她情绪波动，那光芒又忽明忽暗。
"太荒谬了..."她喃喃自语，"穿越就算了，还成了神仙？
"她想起原著中宋焘的故事，自己现在的处境何其相似。
只是原著里可没有段启陌这号人物。
敲门声响起。
段启陌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程兄，我用追踪术查到那妖怪还有同伙，今夜可能会来报复。
我们需早作准备。
"程雨心头一紧："需要怎么做？
""程兄可会布置结界？
""结界？
"程雨头皮发麻，"这个...不太熟练。
"门外沉默片刻。
"无妨，我来布置。
程兄只需待在房内，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
"程雨听着脚步声远去，松了口气。
她试着按照体内那股暖流的指引，想象着保护罩的样子。
一道微弱的白光从她指尖流出，在房门处形成一层薄如蝉翼的膜，但很快就消散了。
"见鬼！
"她懊恼地捶了下床板。
夜深人静，程雨和衣而卧，却不敢真的睡着。
窗外树影婆娑，偶尔传来几声夜枭的啼叫，更添几分诡异。
"砰！
"一声巨响，整座客栈都震动起来。
程雨从床上弹起，只见窗外黑影幢幢，至少五六只形态各异的妖怪正在围攻客栈。
一道金光结界笼罩着建筑，但己经被撕开一道口子。
段启陌的身影出现在庭院中，白衣在月光下格外醒目。
他双手结印，数道金光如利箭般射向妖怪。
两只妖怪应声倒地，但其余的更加狂暴。
"交出那个女扮男装的假城隍！
"为首的虎头妖咆哮道，"她不是真神，是异数者！
"程雨浑身冰凉。
它们怎么知道她是女的？
异数者又是什么？
段启陌冷笑："放肆！
"他咬破食指，在空中画出一个血符。
符成瞬间，天地变色，狂风骤起，血符化作漫天剑雨，将妖怪们钉在地上。
虎头妖奄奄一息，仍不甘心地嘶吼："你护不住她...异数者必遭天谴..."段启陌面无表情地一挥手，最后一只妖怪也化作青烟消散。
他抬头，正好与窗边的程雨西目相对。
程雨心跳漏了一拍。
那双眼睛在月光下冷若冰霜，哪有半分白天的温润？
次日清晨，程雨顶着黑眼圈下楼。
段启陌己经在大堂等候，桌上摆着清粥小菜。
"程兄睡得可好？
"他笑容和煦，仿佛昨夜的血战从未发生。
程雨决定开门见山："它们说我是异数者，什么意思？
"段启陌舀粥的手微微一顿："妖言惑众罢了。
程兄不必挂怀。
""它们还知道我是女的。
""妖物能嗅出阴阳之气。
"段启陌递过粥碗，"程兄既选择男装示人，必有其道理。
启陌不会多问。
"程雨接过碗，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
一瞬间，她仿佛看到无数画面闪过——黑暗的牢房、染血的白衣、一个女子远去的背影...她猛地缩手，碗差点打翻。
"小心烫。
"段启陌神色如常，似乎没察觉到异常。
程雨心跳如鼓。
刚才那是...段启陌的记忆？
她忽然意识到，作为城隍，她可能己经开始觉醒一些超自然能力。
"今日我们启程前往程兄家乡，约需三日路程。
"段启陌从袖中取出一卷地图，"程兄家住清河县哪个村落？
"程雨愣住了。
她哪知道这个身体的原主住在哪？
正支吾间，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地名："青...青林村。
""好地方。
"段启陌微笑，"那里盛产药材，难怪程兄精通医道。
"上路后，程雨发现段启陌对沿途的草药如数家珍，甚至比她还熟悉某些药材的用法。
"段兄也懂医术？
"段启陌眼神一暗："略通皮毛。
家母...曾久病在床。
"程雨注意到他说这话时，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一枚白玉佩。
那玉佩造型奇特，像是半块阴阳鱼。
中午休息时，程雨在小溪边洗脸，水中倒影让她吃了一惊——那不是她现代的面容，而是一张陌生的清秀脸庞，约莫二十出头，眉目间有几分英气。
"这就是现在的我？
"她摸了摸脸，触感真实。
看来穿越不仅是灵魂，连身体也换了。
"程兄在看什么？
"段启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程雨慌忙起身："没什么，就是...看看有没有妖怪跟来。
"段启陌轻笑："白日阳气旺盛，寻常妖物不敢现身。
"他递来一个野果，"尝尝，清热解毒。
"程雨接过咬了一口，酸甜的汁水溢满口腔。
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段兄，我们城隍还需要吃东西吗？
""城隍介于阴阳之间，可食人间烟火，也可不食。
"段启陌眼中闪过玩味，"程兄的问题总是...别具一格。
"程雨暗叫不好，又说漏嘴了。
她急忙转移话题："段兄为何选择护送我？
我们素不相识。
"段启陌望向远方："或许是...程兄答卷中的医者仁心打动了我。
"他转头凝视程雨，"医者眼中，众生平等，不分贵贱。
这份心性，正是当今阴司所缺。
"程雨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
那双眼睛太过深邃，仿佛能看透她的灵魂。
第三天傍晚，二人终于抵达青林村。
村口老槐树下，几个孩童正在玩耍。
看到陌生人，他们一哄而散，只有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站在原地，好奇地盯着程雨。
"你长得好像程家姐姐。
"小女孩天真地说。
程雨心头一跳。
段启陌挑眉："程家姐姐？
""就是程大夫家的雨姐姐呀！
她去城里考医女，好久没回来啦！
"程雨和段启陌对视一眼。
看来这个身体的原主也叫程雨，还是个学医的女子。
"小妹妹，能带我们去程家吗？
"程雨柔声问。
小女孩蹦蹦跳跳地带路，来到村尾一座简朴的院落。
院中晾晒着各种草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正在整理药篓。
"程阿婆，有人找你！
"小女孩喊了一嗓子就跑开了。
老妇人抬头，浑浊的眼睛在看到程雨的瞬间亮了起来："雨儿？
是我的雨儿回来了吗？
"程雨喉头哽住。
一种不属于她的强烈情感涌上心头，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下。
"娘...我回来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