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生辰刚过,和亲的旨意便送到了叶雪鸢面前。
对象是万毒国那位声名狼藉的老国王,又老又坏,每年不知有多少花季少女被送过去,皆以极其可怖的死状被抬出宫。
她垂下杏眼,掩去其中的冷意,指尖掐入掌心,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温顺无害的模样,领了旨。
谁知,这只是开始。
继后薇楚箬在宴上笑意盈盈,眼神却淬着毒:“雪鸢,今日是你父王专为我生辰置办的宴席,宾客云集,母后我又不胜酒力,你且代母后为诸位大人敬个酒吧。”
宫女呈上玉壶,一股极淡的异香飘入鼻尖。
叶雪鸢端着酒壶的手一顿,这酒里加了化灵散。
无色无味,修炼之人吃了专毁灵根,而像她这种天生没有灵根的普通人,吃了必死无疑。
她己经答应去那吃人的万毒国了,为何还要如此赶尽杀绝?
她端着酒杯,琥珀色的酒液晃动,倒映出她苍白的面容。
她抬眼,望向高座上的父皇叶震,那双眼眸里只有帝王的漠然,没有半分父亲的温情。
心,一寸寸凉了下去。
“公主,请。”
一位大臣皮笑肉不笑地举杯。
薇楚箬的声音带着虚假的慈爱:“雪鸢,莫要失了皇家礼数。”
避无可避,叶雪鸢认命般,将那杯毒酒送至唇边,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灼烧感之后,却是刺骨的寒意。
她感觉体内的某种东西正在飞速流失,身形竟开始变得有些透明涣散,周遭景物也模糊起来。
“陛下!
诸位大人请看!”
薇楚箬猛地站起,指着叶雪鸢,声音凄厉,“此乃天煞孤星之兆!
她体内的灾厄之气己无法抑制!
大夏近年天灾人祸,皆因此女而起啊!”
殿内顿时哗然。
臣子们窃窃私语,看向叶雪鸢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厌恶。
“原来传言是真的,她果然是灾星!”
“烧死她!
烧死她祭天,方能平息天怒!”
叶雪鸢踉跄着跪倒在地,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看向叶震,泣不成声:“父皇...女儿不是灾星...求父皇明鉴......”叶震面无表情,只淡淡扫了她一眼。
薇楚箬走上前,蹲下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柔声道:“好孩子,别怪本宫。
要怪,就怪你那死去的娘,留你这么个祸害。”
嘴角的笑意残忍又扭曲。
叶雪鸢被侍卫拖拽着,押往祭天台。
沿途宫人百姓指指点点,咒骂声不绝于耳。
冰冷的匕首划破手腕,鲜血涌出,滴落在干涸龟裂的祭台上。
她像个破碎的娃娃,任人摆布,连哭泣的力气都己耗尽。
鲜血渗入土地的瞬间,祭台下枯死的草木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出新芽,转瞬便绿意盎然。
紧接着,宫苑之内,无论寒梅还是夏荷,所有花卉都在这一刻逆时绽放,浓郁的花香席卷了整个皇城。
“这....这是怎么回事?”
“枯木逢春?
百花逆放?”
“难道....她的血.....”群臣震惊失语,看向祭台上的少女。
薇楚箬脸上的得意笑容也瞬间僵住。
叶震终于有了反应,却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口吻:“先送回宫去休养吧。”
回宫休养?
叶雪鸢心中仅存的那丝对父爱的奢望,彻底化为灰烬。
她明白了,无论她是灾星还是祥瑞,在这位帝王眼中,都不过是一枚棋子。
以前的种种温情,都是骗母后伪装出来的!
母后一死,他自然不可能再多疼她一秒。
叶雪鸢挣开侍卫,踉跄着走回大殿,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她拾起地上碎裂的酒杯碎片,毫不犹豫地再次划破手腕,任由鲜血汩汩流入一只干净的玉杯。
血色染红了琼浆,她举起杯,环视满座或惊恐或贪婪的脸,唇角勾起一抹凄艳的笑:“此酒,名曰‘凤泣’,本宫敬诸君一杯。”
言罢,她手腕一扬,血酒化作漫天血雨,精准地洒向殿内每一位嘲笑过她的朝臣!
“啊!!
我的灵根!”
“不!
我的修为!”
那些刚刚还在叫嚣着要烧死她的人,此刻如同被抽走了筋骨,瘫软在地,哀嚎遍野。
他们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灵力正在飞速溃散,丹田剧痛,修为倒退!
一名武将捂着丹田,面色惨白如纸,额头青筋暴起,试图运转灵力,却只引来更剧烈的疼痛。
更有甚者,试图用手去堵住无形的伤口,好像这样就能阻止灵力的流失。
淡淡的腥甜和诡异的花香,缭绕在梁柱之间,叶雪鸢浴血而立,周身散发出淡淡的莹光,身后隐约浮现出一只巨大而华丽的凤凰虚影,凤眸低垂,睥睨众生。
薇楚箬脸色瞬间惨白,死死盯着那凤凰虚影,握着白玉念珠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
血雾还未完全散去,叶雪鸢站在一片狼藉之中,血污溅上她素色的宫裙。
身上那层淡淡的莹光和身后的凤凰虚影己然隐去,只余下一双清冷至极的杏眼,漠然地扫过眼前这群人的丑态。
目光最终落在了高座之上,那个依旧端坐着的男人。
父女二人隔着满地呻吟的人群,遥遥对视,叶震的脸上依旧看不出喜怒。
不愧是帝皇,真能装。
叶雪鸢扯了扯嘴角,那抹凄艳的笑意早己敛去,只剩下深入骨髓的疲惫。
她没有再多说一个字,甚至连一个告退的姿态都懒得做,转身,步履虽因失血而有些虚浮,却异常坚定地朝着殿外走去。
“陛下!”
薇楚箬的声音尖锐地响起,她快步走到叶震身侧,保养得宜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此女.....此女胆敢当众行凶,重创朝臣!
如此大逆不道,您怎能让她就这般走了?!”
她指向叶雪鸢离去的背影,手指因激动而微微颤抖,脚踝处的铃铛发出几声细碎的轻响。
叶震的视线从女儿消失的方向收回,缓缓扫过殿内狼狈不堪的臣子。
他没有回答薇楚箬的质问,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多给。
“够了。”
他沉声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威严,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哀嚎与喧哗,“今日宴席,到此为止。”
话音落下,他猛地一拂袖,宽大的龙袍带起一阵劲风,径首起身离去,留下满殿的烂摊子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薇楚箬。
薇楚箬看着叶震决绝离去的背影,目光阴鸷地扫过那些仍在地上打滚的臣子。
叶雪鸢......你的血,果然跟你娘一样是个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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