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娇滴滴，甜腻腻，仿佛能掐出水来的声音在林夜耳边响起。
这声音，和他此刻破败身体的惨状形成了鲜明对比，让他刚从混沌中清醒过来的脑子又是一阵嗡鸣。
伯爵大人？
食物和红酒？
林夜眼皮微抬，努力聚焦。
他现在这具身体，别说王霸之气了，连坐起来都费劲，胸口的伤像是被人用钝刀子反复拉锯过，每一次呼吸都自带BGM——嘶，呼，嘶，呼。
“我这是……开局就送温暖，还是送上路？”
他心里嘀咕。
想他堂堂永夜君主，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新手村特殊待遇”？
这待遇，怕不是鸿门宴的开胃小菜。
吱呀一声，破旧的木门被推开。
一个穿着朴素但干净的女仆装的小姑娘端着一个木制托盘走了进来。
托盘上放着一块看起来还算新鲜的黑面包，一小块奶酪，以及一杯盛在银质高脚杯里的红酒。
酒液殷红，在从屋顶破洞透进来的阳光下，晃动着一种妖异的光泽。
小女仆约莫十西五岁的年纪，梳着双马尾，大眼睛忽闪忽闪，脸上带着几分怯生生的关切：“您醒啦？
感觉好些了吗？
这是伯爵大人吩咐厨房特意为您准备的，您失血过多，需要补充营养。”
她的声音和刚才那句“萝莉音”完全吻合，甜美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林夜没吭声，只是用他那双此刻略显浑浊的眼睛打量着对方。
这小女仆，演技不错啊，奥斯卡小金人都得给她让让位。
要不是他经历过深渊里那些影帝级别的魔将们花式内卷，差点就信了这纯良无害的表情。
“有劳了。”
林夜沙哑地开口，嗓子干得像是撒哈拉沙漠。
他尝试撑起身体，结果牵动了胸口的伤，疼得他龇牙咧嘴，额头上瞬间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哎呀，您别乱动！”
小女仆连忙放下托盘，快步上前想要扶他，脸上写满了“焦急”，“医生说您需要静养，千万不能再牵动伤口了。”
林夜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她的手。
开玩笑，男女授受不亲……呸，是敌我不明，他可不想刚出狼窝又入虎口，还是个未知型号的虎口。
“水……”他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面包和红酒？
他现在只想喝水，纯净水，最好是深渊牌的，保证无污染。
“啊，有的有的！”
小女仆像是才反应过来，连忙转身从旁边一个简陋的木桌上拿起一个陶罐，倒了一杯水递过来，“您慢点喝。”
林夜接过水杯，触手冰凉。
他没有立刻喝，而是将杯子凑到鼻尖闻了闻。
嗯，普通的井水味，带着点土腥气，至少没有奇奇怪怪的“加料”。
他这才小口小口地喝了几口，干裂的喉咙得到些许滋润。
“谢谢。”
他把水杯还给小女仆。
虽然落魄了，但基本的礼貌……还是要看心情。
小女仆接过水杯，又指了指托盘上的食物和红酒，笑容甜美：“大人，您还是吃点东西吧，尤其是这红酒，伯爵大人说，它能帮您尽快恢复体力。”
来了来了，重点来了。
林夜的视线落在杯那殷红的酒液上。
恢复体力？
他怎么觉得这玩意儿更像是“恢复出厂设置”专用特饮呢？
“伯爵大人……有心了。”
林夜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这具身体实在是太不给力了，连做个表情都费劲。
“那是自然，伯爵大人一向仁慈宽厚。”
小女仆的语气充满了崇敬，好像那什么伯爵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林夜心中冷笑。
仁慈宽厚？
把他扔在这个破屋子里自生自灭，然后送上一杯疑似“一步到位”套餐的红酒，这操作可真是太仁慈了。
他现在虽然虚弱，但脑子还在。
这《血色古堡》的副本名，一听就不是什么阳光积极合家欢的地方。
新手村就搞这么***的剧情，主脑这是生怕玩家活得太滋润？
“也好，”林夜慢吞吞地说，视线在食物和红酒之间逡巡，“那就……尝尝伯爵大人的美意。”
小女仆的眼睛亮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更甜了，甚至主动伸手去端那杯红酒：“大人，我喂您吧，您现在不方便。”
“不必。”
林夜抬手阻止了她，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虽然他现在是个战五渣，但让一个小丫头片子喂酒？
他永夜君主的脸还要不要了！
他伸出颤抖的手，慢慢地端起了那杯红酒。
银质的杯身入手冰凉，带着沉甸甸的质感。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杯身的那一刻，他悄无声息地催动了”逆命卡册“赋予他的一项隐藏能力——”永夜之瞳“。
这是他身为永夜君主时便拥有的天赋，经过”逆命卡册“的重构，虽然威力大减，但一些基础的洞察能力还在。
此刻，他的瞳孔深处，一抹微不可察的幽暗光芒一闪而逝。
眼前的世界，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小女仆依旧带着甜美的微笑，期待地看着他。
屋顶的破洞依旧漏着阳光，空气中的尘埃依旧在飞舞。
但是，当他的目光聚焦在那杯红酒上时，变化发生了。
原本只是普通酒杯上的雕花，此刻在他眼中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动态。
那些缠绕在杯身上的蔷薇花纹，像是活过来一般，正以一个极细微、极缓慢，但却坚定不移的姿态——逆时针旋转。
酒杯花纹逆时针旋转，即为毒药。
新手教程里关于”永夜之瞳“的使用说明，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果然！
林夜心中冷哼。
这杯酒，真特么是“好东西”啊！
穿肠烂肚散？
还是含笑半步癫？
伯爵大人还真是“盛情款待”。
他端着酒杯，指尖微微摩挲着杯壁上那些正在“跳舞”的蔷薇花纹，脸上却露出了一个赞叹的表情：“好酒！
单闻这香气，便知是陈年佳酿。”
小女仆的笑容更加灿烂，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和期待：“伯爵大人珍藏的好酒，自然是极好的。
大人快尝尝吧，凉了就失了风味了。”
她甚至还往前凑了凑，仿佛想亲眼看着林夜把这杯“美酒”喝下去。
林夜将酒杯举到唇边，做出要饮用的姿态。
小女仆的呼吸似乎都停滞了一瞬，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喉咙。
然后，林夜手腕一晃，酒杯微微倾斜。
“哎呀！”
他低呼一声，动作像是虚弱无力导致的手滑，那杯殷红的酒液，大半都泼洒在了他胸前破旧的衣襟上，瞬间染红了一大片，与原本的血迹混杂在一起，看起来更加凄惨。
只有少量酒液顺着杯沿，沾湿了他的嘴唇。
小女仆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
她眼中的期待和得意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错愕和……难以掩饰的失望？
“大……大人！
您……您怎么……”她结结巴巴地开口，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林夜用袖子（虽然也很破）擦了擦嘴角残留的酒渍，脸上露出一副懊恼和虚弱交织的表情：“咳咳……抱歉，身体实在不听使唤，浪费了伯爵大人的美酒。”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经意”地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上残留的酒液。
一股淡淡的甜腥味在口腔中蔓延开来。”
警告：检测到微量“***之血”毒素，效果：持续性生命流失，感官剥夺。
剂量不足以致命，但会加速身体衰败。
“脑海中，”逆命卡册“冰冷的提示音适时响起。
***之血？
听起来就很掉SAN值。
而且还是持续掉血加剥夺感官，这伯爵大人是想让他死得不明不白，还是想把他炮制成某种不可名状的玩意儿？
“没……没关系，”小女仆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眼神却有些闪躲，“大人没事就好，我……我再去给您倒一杯？”
她说着，就想去拿桌上的酒瓶。
“不必了。”
林夜开口，声音虽然依旧虚弱，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这酒……后劲有点大，我这身体怕是承受不住。”
他放下手中只剩下小半杯毒酒的酒杯，好巧不巧，杯底正好磕在木桌的边缘，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小女仆被这声音惊得肩膀一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林夜看着她，眼神平静，嘴角却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他慢悠悠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冰碴子：“小姑娘，这酒，是你自己想让我喝的，还是那位‘仁慈宽厚’的伯爵大人……吩咐你，必须看着我喝下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