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大上海歌舞厅。
我是民国落魄千金许香兰。
前世,我唱歌卖艺,供李书蘅留学西洋。
他发誓留学回来就娶我进门,报效祖国。
可回国后,他却和东洋女诗人花前月下,背叛国家。
敌军南下,舞厅的姐妹誓死不为倭寇表演歌舞,粉饰太平。
倭寇大怒,我和姐妹们被乱枪打死,丢进万人坑。
再睁眼,我回到李书蘅求我卖艺供他留学这天。
这一次,我还是回到了大上海歌舞厅。
不过,我赚的每一分钱,都变成了投向敌人的炮火!
1
香兰,委屈你了。
你放心,等我留洋归来,一定八抬大轿,风风光光的娶你进门!
心脏被敌军的子弹击穿的瞬间,我回到了1931年。
未婚夫李书蘅出国留学的前一周。
我和李书蘅本是北方大户人家,从小青梅竹马,订了娃娃亲。
后来,敌寇占领了我们的故乡,烧杀抢掠,我们两家南下逃难。
到了上海,身上已经没有多少盘缠。
为了活下去,李书蘅去街上帮人写信抄书。
我却因家里弟弟妹妹太多,为了挣钱养家,去大上海歌舞厅,做了被人瞧不起的***。
前世,我以“红牡丹”的艺名,登台献唱,一夜爆红。
挣钱后,我顾念两家多年的情分,重新租赁了一处大宅,把李家人也接了过来。
手头宽裕了,我深知如今国家危难,急需人才。
劝李书蘅出国学习先进科学,拯救苦难的国家和百姓。
前世,为了凑齐供李书蘅留洋的船费和学杂费,在歌舞厅老板秦五爷的引荐下。
我献身大帅,换来五千大洋,全部交给了李书蘅。
可没想到,他却用我卖身换来的银钱,和东洋来的女诗人花前月下。
后来更是在这个女人的引诱下,成了祖国和人民的叛徒!
重活一世,看着眼前这个找我筹措留学经费的未婚夫。
我温婉一笑:好啊,我去找秦五爷想想办法。
李书蘅露出满意的笑容。
转身的瞬间,我脸上笑容尽失,满面寒霜。
这一次,李书蘅,你休想再用我的卖身钱,勾结倭寇,出卖祖国!
2
回到大上海舞厅,好姐妹柏兰把我拉到角落。
香兰,你可千万别犯傻!
自古书生多薄幸,为了一个李书蘅,献身大帅那个糟老头子,值得吗?
我看着柏兰姐姐,眼圈瞬间通红。
前世,我宁死不肯为倭寇献唱。
敌人的枪口瞄准我的时候,柏兰姐姐一把推开我,替我挡了第一枪。
重活一世,我紧紧抱住了柏兰姐姐。
放心,我想清楚了,区区一个李书蘅,还不值得我卖身。
柏兰大喜:那你快去跟秦五爷说,今晚不去大帅府了。
我摇了摇头:大帅府,我肯定要去一趟的。
不过,不是献身,而是献计。
柏兰正要说话,突然,门口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我的死对头书墨,穿着高开叉的旗袍,指尖夹着一支女士香烟,风情万种地斜靠在门框上。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嗤笑道:
献什么计?美人计吗?
就你这平展展的搓衣板,还想跟我抢大帅的恩宠?
行了,好好唱你的歌儿!
去跟秦五爷说,今晚大帅府,我去。
我看了书墨一眼。
谁也没想到,嘴巴不饶人的书墨,在倭寇占领大上海歌舞厅的时候。
居然第一个站出来,叉着腰,把倭寇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
她也是大上海歌舞厅,第一个被倭寇枪杀的***。
我眼圈一红,嘴巴却丝毫不饶人:
书墨姐姐是怕被我这个新人,抢了风头吗?
哼,你不让我去,我偏要去!
书墨气得猛抽了两口烟,狠狠丢下一句不识好歹。
踩着高跟鞋,扭着细腰出去了。
柏兰小声劝我:书墨姐姐嘴硬心软,她也是为了你好……
我点点头:我知道,但我今晚去大帅府,真的有急事。
3
秦五爷听说我决定要去大帅府献唱,特批了一百大洋。
叫司机送我去洋货商行,置办胭脂水粉、新式高跟鞋。
有秦五爷的面子,洋货行老板,直接把我请到了二楼。
挑好东西,下楼的时候,却在拐弯处,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停下了脚步。
楼下,李书蘅带着寡母和妹妹,正在大肆采购。
李夫人要了一串南洋来的珍珠项链,还有一罐珍珠养颜雪花膏。
李书蘅的妹妹李书琴,要了一双小羊皮的高跟鞋,一件新式洋装。
又撒娇想要一支西洋来的钻石手表。
李书蘅点了点手里的大洋,语气宠溺的安抚她:
大洋不够了,今日先买这些。等后日,香兰从大帅府回来。
她答应过,会替我筹措至少五千大洋。
等拿到五千大洋,到时候给你和母亲,一人买一支钻石手表。
李书琴笑着说哥哥真好,李夫人也笑了笑。
紧接着就冷着脸,对李书蘅说:
许香兰自甘堕落,做了低贱的***,这样不干净的女人,是万万不能娶做正妻的!
念在她能挣钱供你上学,等你留洋归来,迎娶高门贵女。
那许香兰,便让她做你的姨太太吧。
我捏紧了拳头,想听听李书蘅会怎么说。
楼下沉默片刻,李书蘅开口道:
香兰做了***,夜夜笙歌,怕是身子,早就不干净了。
这样坏了名节的女人,自然不配做我李氏家族的当家主母。
只是,眼下我要出国留学,花销太大。母亲和妹妹,也还要香兰卖唱供养……
母亲,妹妹,我留洋回国之前,休妻再娶一事,万不可让许家人知道!
李家人,拿着我夜夜卖唱攒下的钱,大包小包的离开了洋货行。
我从楼梯转角处走出来,看着三人的背影,眼中迸出刻骨的仇恨。
4
秦五爷的小汽车,把我送到家门口。
看到我从小汽车上下来,李书蘅脸色一僵,眼中闪过一丝嫌恶。
李书琴看我大包小包的回来,冲过来就抢走了我手上的胭脂水粉。
看到袋子里高开叉的旗袍舞裙,李书琴小嘴里嘟囔了一声“***”。
李书蘅站在旁边,看着那件有伤风化的旗袍,脸色阴晴不定。
我心里一阵悲凉。
可恨我上辈子眼盲心瞎,竟从没发现,自从我穿上这身高开叉旗袍,露出一双***嫩的大腿,去大上海歌舞厅卖唱挣钱。
李书蘅看我的眼神,早就像是看那些站在街边揽客的暗娼们一样了。
他们李家一大家子,吃我的,住我的,花我的。
到头来,竟还嫌弃我卖唱挣来的大洋不干净!
真是何其可笑!可悲!可恨!
李书琴翻看着我的口红和香粉,样样都舍不得放下。
若是换成往常,无需她开口,我早就双手奉上。
可今天,任凭李书琴再怎么暗示,我也不为所动。
李书琴跺了跺脚,喊了一声“哥哥~”。
李书蘅不得不开口:香兰,这些胭脂水粉……
我淡然开口:这些胭脂水粉,都是大上海歌舞厅的***们,近来时兴的,听说客人们都爱闻。
妹妹难道也想去大上海做***?
李书琴气得满脸通红,伸手把桌上的胭脂水粉一把扫到地上。
跺着脚大喊大叫:谁要做***啦?你才是低贱的***!
许香兰你少得意了!
母亲都说了,像你这种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的破烂货,
就是给我们李家做妾,也是脏了我李家的门楣!
5
李书蘅大惊失色,一巴掌扇在李书琴脸上。
闭嘴!滚回房间去!
李书琴捂着脸,瞪大眼睛看着他,崩溃大叫:
大哥,你竟然为了一个***打我?
我冷笑一声,开口质问她:你说谁是***?
李书琴指着我破口大骂:
就是你!一天到晚在歌舞厅陪酒卖笑。
还说什么新时代卖艺不卖身的***?
不就是旧社会窑子里的***?
看着我冰冷的双眼,李书蘅有些慌了,忙把妹妹往屋子里推。
慢着!
我伸手拦住了李书琴,语气讥讽道:
既然你们瞧不起我这个***,那就搬出去吧。
想必你们清清白白的李家,也瞧不上我这个***,拿卖身钱租赁的洋房。
李书蘅眼中闪过一丝恼意,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
最后,可能是想到留学的款子还没到手,只能低声下气的哄我:
书琴还是个小孩子,说错了话,我这个做哥哥的,替她给你赔不是。
香兰你放心,在我心里,你是这个世界上,顶顶好的女孩子!
我知道你做***,都是为了养这个家。
你放心,我答应你,等我留学回来,一定会八抬大轿娶你进门。
我开口打断了李书蘅给我画的大饼:
别说什么以后了,李书蘅,你若真心待我,明日我们就登报结婚!
李书琴愤怒叫嚣:
你想得美!我哥哥可是要留洋的博士!
我未来嫂嫂,也定然是清清白白的大家闺秀。
你一个在大上海卖唱的***,也想做我嫂嫂?
做你的春秋大梦!
6
这时,客厅的吵闹声,把两家人都引了过来。
看到李夫人出来,李书琴似是找到了靠山,立刻拉着她告状。
母亲!许香兰这个不要脸的***,她刚才竟然说,哥哥必须与她登报结婚,她才肯拿钱供哥哥留洋。
母亲你说句话呀,咱们李家,可是清清白白的大户人家。
怎么能让一个在舞厅卖肉的***,做我大嫂?
李夫人脸色一板,满脸不赞同地训斥我:
香兰,做人当有自知之明。
你在大上海做了一年的陪酒***,这身子和名声,早就脏了。
实话与你说了罢,我们李家虽然如今落魄了。
但书蘅才华横溢,留洋归来后,必定可以重振我李家门楣。
我们这样的书香门第,是断然不会娶一个***做正妻的!
听到李夫人对我的一句句贬低,我心痛难忍,转头去看我的亲人。
我以为,我拿命护着他们,一路从北方逃难过来。
丢了清白和名声,去歌舞厅当***陪酒,养活这一大家子。
看到李夫人这样欺辱我,母亲和弟弟妹妹,应当会心疼我,会站在我这边。
可实际上,母亲却讨好地扶着李夫人的胳膊,帮着她一起训斥我:
香兰,李夫人说得对,你如今做了***,这样的身份,要是嫁给书蘅做正妻,你让他今后哪有脸面出去与人交际?
依我看,你还是要好好孝顺李夫人,替书蘅尽孝。
等书蘅留洋回来,到时候便让夫人做主,纳你做个贵妾,也算终身有了依靠。
母亲刚说完话,二妹也跟着开口了:
大姐姐,书蘅哥以后可是要留洋做博士的,怎么能娶一个***?
我听说大上海的***,都是要给人做姨太太的。
你现在的名声,能给书蘅哥做姨太太,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三弟也站到李家那一边,一脸鄙夷地看着我说:
大姐姐,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难道就不能为我们考虑一下吗?
过几年我就要说亲了,到时候,人家要是知道,我姐姐是在大上海歌舞厅做***的,哪个好人家的姑娘肯嫁给我?
现在书蘅哥肯纳你做姨太太,你应该感恩戴德才对。
以后别人知道,我姐夫是留洋的博士,我们全家脸上才有光。
就连最小的四妹,也远远地躲开了。
红润润的小嘴里,说着冰冷刺骨的话:
大姐姐,他们都说,***会得病,身子都脏得很。
你能不能住在舞厅,不要总是回家?
我怕同学们知道,我姐姐也是大上海的***……
听着一声声的唾弃和不齿,听得我双目赤红,浑身发抖。
染着蔻丹的指甲,刺破了手心。
我仰天长笑,血泪却只能往肚子里咽。
他们是我最亲的亲人。
也是趴在我身上,吸食着我的血肉生存的魔鬼!
重活一世,我不愿再用自己的血肉,来供养这些吸血的魔鬼!
7
这个家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最后看了一眼这些令我恶心的人。
我平静地走出家门,走到药房,借了洋人老板的电话,给秦五爷打了过去。
半小时后,秦五爷手下最能打的阿五,带着十几个打手,冲进了洋房。
他们搬进来的时候,身上连一个铜子儿都没有。
洋房里的一切,都是我拿卖唱赚来的大洋,一点点置办的。
如今,我让人把他们赶出去,除了他们来时的行李,房子里的东西,一样都不许带走!
李书琴崩溃大哭:我的洋装,我的皮鞋香水,还有这些珠宝首饰,都是我的,给我!快给我啊啊啊!
李夫人气得浑身发抖:许香兰,你这不敬长辈、不孝不悌的***!休想让我儿再纳你做妾!
李书蘅一脸失望地看着我:香兰,不过是家里人拌嘴吵了几句,你若觉得委屈,我让母亲和妹妹给你赔个不是便罢了,何必做的这样绝?
你如此不识大体,小肚鸡肠,今后怎么做我的夫人?
母亲气得冲过来,对我又掐又打。
你这孽障!怎么敢把你夫君和婆母赶出家门?
跪下!你快跪下,给李夫人磕头,说你错了,说你以后会孝顺婆母,听从夫君的话。
你要是不认错,从今往后,我就没你这个女儿!
8
好,那就登报,断绝母女关系吧。我一把推开母亲。
母亲满脸震惊:你说什么?
我冷冷地看着母亲:我说,我不要做您的女儿了。
也不要做李书蘅的未婚妻了。
我会登报宣布,与李书蘅解除婚约,与您断绝母女关系。
看着一脸震惊的众人,我笑着把洋房钥匙丢给打手阿五。
转身上了秦五爷的小汽车,丢下一句:
既然你们嫌我做***挣来的大洋太脏,那就别用了吧。
我拿脏钱租赁的洋房,想必你们也是嫌脏。
阿五哥,麻烦帮我将这栋洋房,退了租子。
洋房里那些东西,替我卖了,请兄弟们喝酒。
我出卖尊严赚来的大洋,与其给这些白眼狼花用。
还不如请阿五哥他们喝酒吃肉。
前世,我和姐妹们被敌寇枪杀后。
阿五哥他们,为了替我们报仇,加入了部队,最后全都死在了那场保卫沪城的大战中。
上战场的时候,肚子还是空空的,牺牲前,连一餐饱饭都没能吃上。
9
回到歌舞厅,秦五爷听说我要登报和家人断绝关系,似乎误会了什么。
拍了拍我肩膀,同我说:世道要乱了,你若能留在大帅身边,倒也算一番造化。
看来,秦五爷也以为,我此番和家人闹翻,又主动答应去大帅府献唱。
应当是想做大帅的第六房姨太太了。
傍晚,大上海又开始了一天的歌舞升平。
秦五爷叫了车,送我和书墨、玉箫,一同去大帅府献唱。
玉箫擅琴箫,我擅歌,书墨最擅交谊舞。
我们三个一到大帅府,就吸引了无数人的注目。
男人们垂涎三尺,女人们一脸鄙夷。
大帅身边的柳副官,朝我们走了过来。
许小姐人美歌甜,我们大帅久仰芳名,略备薄酒,请许小姐赏光。
玉箫攥了攥手中的长箫,担忧地看了我一眼。
我冲她摇了摇头,跟在柳副官身后,走上三楼。
三楼是一个极大的露台,装饰成花园的样子,中间摆了一张西式长桌。
看到我进来,张大帅抬了抬手中的红酒杯,示意我坐下。
我没有坐,右手伸向斗篷里面的口袋。
身后突然传来保险栓拉开的声音:不许动!
柳副官立刻拔抢顶住我脑门,另一只手,拿走了我挂在手腕的风衣斗篷。
我手心捏着一把汗,眼神坚定地看着张大帅:
大帅,风衣里没有武器,只有一封信。
我知道,您是组织的人。
我今日前来,便是想向您递交申请信。
鄙人许香兰,艺名红牡丹,申请加入组织!
让我加入你们吧!我可以帮你们,在大上海歌舞厅,打探情报……
听到我的话,张大帅面色微变,柳副官更是如临大敌。
哗啦啦,好几把枪同时拉开保险栓,对准了我的脑袋。
张大帅眼神锐利地看着我:许小姐,饭可以乱吃,这话可不能乱讲。
本帅何时加入的组织,我怎么不知道呀?
我知道,这个问题如果回答不好,今晚我就会被乱枪打死,然后横着从大帅府抬出去。
可是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距离那场***的会战,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哪怕暴露自己,这一次,我也不能让我们的军队,毫无防备。
10
脑袋上顶着十几杆枪,我颤抖着嗓音,把我知道的情报,一五一十的,全部说了出来。
上辈子,我只顾着挣钱供李书蘅留洋,供弟弟妹妹读书,对于国事毫不关心。
直到敌军攻占沪上,我才明白,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国都没了,哪儿还有家呢?
这一世,我仔细回想前世在歌舞厅陪客的时候,听到的那些只言片语。
再结合前世发生的事情,很快就梳理出很多有用的情报——
大约半个月前,歌舞厅来了几个樱花国的商人。
我无意中偷听到他们说,一定要在8月之前,带上家眷,暂时撤出沪上。
又过了几天,有几个樱花国的武士,喝醉了酒,说什么等到八月,整个沪上,就会成为他们樱花国的地盘……
什么?此话当真?张大帅突然站了起来。
我点点头:千真万确!
张大帅狐疑地看着我:你听得懂樱花国的语言?
我再次点头:大上海时常有来自各个国家的客人。
为了赚这些外国人的美刀,英语、法语、德语、樱花语这些外国话,我们大上海的***,多少都会一些。
张大帅一挥手,顶着我脑门的十几杆枪,终于撤了回去。
张大帅亲自拖开一把椅子,示意我坐下慢慢说。
我事无巨细,把前世那场会战前发生的一些大事,还有在大上海歌舞厅里,听到的那些情报,全都说了出来。
11
那天晚上,直到晚宴结束,我都没有离开大帅府。
第二天,当我坐着大帅的专车,被柳副官送回大上海歌舞厅。
砰的一声,一朵璀璨的烟花,在歌舞厅门口绽放。
我知道,这是舞厅的传统。
卖艺不卖身的***,若是寻到了心仪的金主,决定从良了。
舞厅就会为她点燃烟花,作为庆祝。
大上海的***,能被大帅看中,娶回去做姨太太,这对秦五爷来说,也是一件大喜事。
不过,我很快就打破了秦五爷的幻想。
秦五爷您误会了,大帅请我去,是为了教府上的小姐们,学习流行唱法,并没有娶我做姨太太的意思。
只是,大帅府的小姐,跟着一个***学唱歌,说出去,毕竟不太好听,所以,大帅托我给您带句话:
这件事情,请五爷务必保密。
秦五爷有些失望,但一想到我能继续留在大上海,为他赚来大把的美刀和大洋,他又笑了。
这天之后,我在歌舞厅附近,租赁了一个小公寓。
平时在大上海继续唱歌,周末就坐着大帅的专车,去大帅府“做客”。
大上海最有名气的歌星红牡丹,成了张大帅的座上宾,一时间,小报上每天都是关于我和大帅的香艳故事。
终于,李书蘅坐不住了。
12
没了我的资助,两家连一日三餐都成了问题。
李书蘅拿不出大洋,进歌舞厅消费,便拿着一支红玫瑰,站在歌舞厅门口,足足等到半夜。
才将我拦在舞厅门口。
一见面,李书蘅便双目含泪,含情脉脉地看着我。
香兰,你受苦了!
你与张大帅的事情,我都听说了。
我知道你不是自愿的,一定是大帅强迫你的对不对?
我想好了,只要你愿意出资供我留洋。等你人老珠黄,被大帅抛弃的那天,我一定会登报娶你为妻!
香兰,反正你现在也失身于大帅了,日后若是失宠,除了我,还有谁会要你呢?
看着李书蘅那张虚伪丑陋的脸,我简直怀疑,上辈子的我,是不是猪油蒙了心,竟然会爱上这种男人?
我冷着脸推开玫瑰花:李书蘅,我们已经解除婚约。
我不会供你留洋,更不会拿自己的卖身钱,去供养你那个瞧不起我的母亲!
李书蘅气急败坏:许香兰!你就这么自甘***?
宁可做军阀的姨太太,也不肯做我的正房太太?
我嗤笑一声:做你的正房太太,我能得到什么?
一个口口声声骂我是***的小姑子?
还是一个瞧不起我是***的婆婆?
李书蘅脸上浮起一丝尴尬,努力解释道:母亲和妹妹对你有所误会,我会好好和她们解释的。
但是你也有错,怎么能将婆婆和小姑子赶出去呢?
香兰,你也不想让人说你苛待长辈吧?
你快去和秦五爷说一声,先预支三个月,不,最好预支半年的工钱。
先给母亲和妹妹,重新租赁一栋宅子,再置办些上好的家具。
对了,柴米油盐也要置办好,每个月给母亲一百大洋的花销。
佣人最好是请两个,一个做饭,一个打扫洗衣……
我简直被他的***气笑了。
李书蘅,你母亲和你妹妹,不是口口声声说,我赚的是卖身的脏钱吗?
怎么?现在离开我,全家都吃不上饭了,又不嫌弃我的钱脏了?
李书蘅脸色爆红,语气不悦道:母亲只是说了你两句,你何必同一个长辈斤斤计较?
总之,你明日便去同秦五爷说,先预支半年的薪水,我明日来取。
说着,竟大摇大摆的走了。
想到一个月后的那场大战,我也确实应该把手里的细软变卖一番了。
第二天,我将收拾出来的金银细软,一共变卖了七千六百五十二枚大洋。
全都装在一个箱子里,送到了大帅手中。
13
张大帅大吃一惊:香兰,你这是为何?
我笑着解释:这些,是我预交的党费!
大帅哭笑不得地把箱子推回来:组织还没有答应你的申请。
我仗着年纪小,干脆耍赖:
那我不管,这次申请若是驳回,我便申请一百次,一千次!
我相信,总有一天,组织一定会答应我的申请。
再说了,眼下大战在即,采购军粮军服,枪支弹药,药品绷带,处处都要用到钱。大帅您就收下吧!
还是说,您也嫌弃我们***的钱不干净?
张大帅突然板着脸对我说:许香兰同志,让你们这样本该上学的小姑娘,沦落风尘,本就是我们军人的耻辱,国家的耻辱!
我们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不管是工人也好,黄包车车夫也好,***也好。
只要愿意加入我们,为华夏复兴而战斗,就是我们的好同志!
这一刻,我热血沸腾,一颗心像是要跳出胸腔一样。
未婚夫嫌弃我,家人不要我,统统都不重要了。
只要祖***亲还需要我,那就够了。
张大帅说得对,***又怎样?
我堂堂正正卖唱挣钱,拿挣来的钱交党费。
组织都没有嫌弃我,他们凭什么嫌我们***的钱脏?
14
第二天晚上,李书蘅竟然真的来找我要钱了。
同他一起来要钱的,居然还有我的母亲和弟弟妹妹们。
原来,那天他们被赶出洋房后,本来还想趁我不在,偷偷住回去。
谁知我竟真的退了房租。
两家人无处可去,母亲只能典当了我送她的一个金手镯。
去弄堂里租了几间便宜的民房。
都这样了,两家人还要摆阔气。
一日三餐要叫饭馆做好了送过来。
洗衣打扫也专门请了一个女佣。
不过几天时间,便将我母亲的私房钱挥霍一空。
眼看着留学的日子快到了,李书蘅急得团团转。
终于和李夫人私下商量好,让她暂且认下我这个儿媳妇。
先哄着我,把李书蘅留洋的钱拿出来再说。
我不再给他们钱之后,母亲也终于发现,没有我这个***卖唱养家。
她根本就养不起几个弟弟妹妹!
李书蘅张口便找我要八千大洋。
其中五千供他留洋,剩下三千,用于置办洋房,给佣人开薪水,供养李夫人母女俩。
母亲也说要三千大洋。
为二妹采买新的校服、皮鞋,参加学校的进步诗社。
三弟新谈了个女朋友,每个月也要额外多给五十个大洋。
四妹妹还想同洋人学习西洋钢琴,又是一笔巨大的花销。
从前,我忍受着客人的刁难和揩油,唱歌唱到喉咙肿痛沙哑。
一天也不敢歇息,拼尽全力,也要满足他们的奢侈和花销。
可现在,我已经决定,将我的这个人,我的一颗心,全部奉献给伟大的民族复兴事业!
这些曾经趴在我身上的吸血鬼,我不会再给他们哪怕一个铜板!
无论母亲怎么哭诉谩骂。
无论李书蘅如何赌咒发誓。
我都咬紧牙关,一个铜板都不肯拿出来。
他们想闹得我不能登台,却忘了,大上海可是秦五爷的地盘。
秦五爷一声令下,打手们立刻把人轰了出去。
他们还想在舞厅门口找人哭诉,败坏的我名声。
可笑!我只是一个***,哪有什么好名声?
最后,母亲竟然和李夫人,在舞厅门口吵了起来。
母亲骂李夫人忘恩负义,明明一家子都靠我做***供养,还要装模作样的嫌弃我,惹得我退了房租,害她没了住处。
李夫人又骂母亲愚蠢无能,竟然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拿捏不住。
这次之后,母亲和李夫人,算是彻底翻脸了。
本以为从我这里骗不到钱,这一世,李书蘅应当无法再去留洋了。
可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
这一世,李书蘅竟然又和那个东洋女人,走到了一起。
15
一夜之间,落魄书生李书蘅,成了上海滩的新锐作家。
秦五爷拿了一份报纸给我看。
看到报纸上署名“李书蘅”的文章,我气得浑身发抖。
这奸贼为了钱,竟然在报纸上,大肆鼓吹所谓的“东亚共荣圈”,为倭寇洗白!
大约是稿酬丰厚,李书蘅竟然带着他的红颜知己,那位东洋女诗人韩樱子,来到了大上海歌舞厅。
点名要我唱一首东洋小调。
我站在台上,高声拒绝:
这里是华国人的土地,我只唱华国歌曲。
想听东洋小调,请回到你们自己的国家!
韩樱子眼神冰冷地看了我一眼。
李书蘅也冲我冷冷一笑:红牡丹小姐,似乎对华夏军队,很有信心嘛?
就是不知道,再过一段时间,你的骨头,还能不能这么硬?
我心头狂跳,仔细记下了同李书蘅在一起的那几个东洋人的相貌。
当晚便将这个情报,通过柳副官,传递给了张大帅。
16
距离前世的那场惨烈会战,还有最后三天。
张大帅托了柳副官给我带话,让我带着家人,暂且离开沪上。
到附近的江浙一带,躲避战火。
我拒绝了大帅的好意。
在秦五爷的默许下,我们大上海歌舞厅,在战争打响前的最后一夜,干了一件轰动全国的大事!
我利用了李书蘅的虚荣和狂妄,主动激怒他,让他说服幕后的金主,在大上海歌舞厅包场,举办了一场鼓吹倭寇华夏“共荣”的联谊舞会。
舞会上,我和姐妹们使尽了哄人的本事,极力讨好,灌醉了这些狂妄的倭寇。
一夜狂欢之后,我们联合地下组织,还有秦五爷为我们找来的帮派兄弟们。
绑架了一百多个倭寇!
这些人虽然不是倭寇的士兵,但他们长期潜伏在华夏,手中掌握了大量关于倭寇军队的动向和情报。
我拿着张大帅亲笔为我开的条子,谎称要陪客人泛舟江上,欣赏日出。
带着整整一船的倭寇奸细和人质,直奔大后方!
天亮了。
船上的倭寇们一个个醒过来,发现自己被麻绳紧紧捆住,拼命挣扎起来。
性格温柔的柏兰,手里提着一大桶蒙汗药。
哪个倭寇醒了,她便温柔地撬开嘴巴,灌入一大碗蒙汗药。
脾气火爆的书墨姐姐,手持一把铜杆烟枪。
看到试图挣扎逃跑的倭寇。
一棍子下去,便将人直接敲晕了。
真好!
这一世,在我的号召和鼓励下,姐妹们决定同我一起,奔赴后方,参军报国!
一开始,大家都不知道参军能做什么。
我就用前世看到的那些事情,鼓励她们:
我们可以将倭寇的暴行,编写成新歌,四处传唱,揭露倭寇灭亡华夏的阴谋。
我们可以去战地医院做护士,做厨娘,做一切我们能做的事情。
国家危难,匹夫有责!就让那些人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也可以爱国,也可以参军报国!
17
令我狂喜的是,在我们绑架的这一百多个倭寇里面。
居然有好几个倭寇军部高层长官的家属!
这一次,他们投鼠忌器,因为有人质在我们手中,不敢像前世那样,对沪上进行毁灭性的轰炸。
我没想到,我的突发奇想,竟然为张大帅他们,争取到了一次谈判的机会。
张大帅托人给我捎信,说他已经决定作为介绍人,正式向组织引荐我。
我激动得彻夜难眠。
谁知,就在此时,李书蘅突然说要见我。
我去了关押俘虏的监狱。
看到我,李书蘅的眼神,恨不得将我大卸八块。
许香兰,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毁了我?
你知不知道?樱子已经答应我了,只要我帮他们拿下沪上。
事成之后,我就是新的市长!
你不想做市长夫人吗?好香兰,你想办法,放了我和樱子。
樱子的父亲,可是军部的高级军官!
只要你放了我们,我保证娶你做正妻!
保证让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我看着疯疯癫癫的李书蘅,突然笑了。
李书蘅,我真瞧不起你!
枉你还读了十几年的圣贤书,竟然连什么是礼义廉耻都忘了。
你不是说,你出国留学,是为了报效祖国吗?
你所谓的报效祖国,不会就是勾结倭寇,做一个人人喊打的卖国贼吧?
李书蘅一脸轻蔑地看着我说:
你一个卖唱陪笑的***,懂什么家国大义?什么民族复兴?
你可知东洋人的科学技术,领先我们几十年?
东洋人有全世界最先进的大炮和飞机,你们如今的所谓抵抗,
简直就是在阻碍我们民族和国家的发展!愚不可及!
呸!!
我狠狠呸了他一口,怒骂道:
别的国家飞机大炮再先进,打的也是我们的同胞!
我们的国家枪炮再落后,保护的也是我们华夏的儿女!
亏你还是个读书人,竟然连这种道理都不懂?
李书蘅,与你曾有过一段婚约,简直是我许香兰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我不再同这种人废话,转身大踏步走出去。
监狱通往出口的路,很黑,很窄,但我毫不畏惧。
别回头,向前走!
出口有光,有人间烟火,有国泰民安……
18 番外
后来,谈判破裂,战争还是不可避免地开始了。
前世这个时候,我和姐妹们已经惨死在倭寇的枪口下。
这一世,我们却活跃在抵抗倭寇的最前线!
前线将士缺医少药,我和柏兰姐姐精通多国语言,在爱国人士的帮助下,我们辗转多个国家,冒着生命危险,为将士们筹集到了大量药品和军粮。
书墨姐姐剪掉了如海藻般漂亮的长发,到前线参军打鬼子去了。
玉箫姐姐参加了抗倭宣传队,丢掉长箫,拿起快板,到处宣传倭寇对华夏百姓惨无人道的虐待和杀害。
号召广大同胞团结起来,共同抗倭。
就连胆子最小的豆蔻妹妹,也报名参加了战地医院。
十四年坚持不懈的抗争,我们失去了无数同志。
张大帅和柳副官他们,在保卫兵工厂那场战斗中,壮烈殉国。
第二年,豆蔻妹妹为了掩护受伤的战士们撤退,被敌寇残忍杀害。
第三年,柏兰姐姐为了将爱国人士捐赠的抗生素,送到前线将士们手上,带着几个战士,引开敌寇的追杀,再也没有回来。
第六年,书墨姐姐在锄奸行动中被捕,被敌寇残忍虐杀……
19
十四年间,无数的同志牺牲了。
又有更多的同志加入我们。
收复沪上那天,我再次回到了大上海歌舞厅。
同我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她说她从前叫白玫瑰。
是我离开大上海之后,秦五爷找来顶替我的台柱子。
我们曾经是大上海歌舞厅最红的歌星。
离开的时候,我们青春靓丽。
如今归来,白玫瑰断了一条腿,红牡丹少了一条胳膊。
庆幸的是,虽然我们是残缺的,但是,我们的祖国是完整的!
战争结束后,有人给我送来了一封信。
原来是李书蘅给我留下的。
早在十三年前,李书蘅就因为叛国罪,被判处枪决。
信里,我知道了我走之后,两家发生的一些事情。
贪慕虚荣的李夫人,在儿子做了卖国贼之后,很快就住进了倭寇安排的洋房。
李书琴也进了倭寇开设的友好学校。
为了讨好倭寇,李书琴甚至穿上了樱花国的服饰。
可好景不长,李书蘅被我设计俘虏后,倭寇恼羞成怒,认为他坏了军国大事。
立刻派人把李夫人和李书琴抓进慰安所。
母女俩在慰安所惨遭凌虐,在李书蘅被执行枪决之前,就已经被残忍的倭寇凌虐至死。
母亲和三个弟弟妹妹,早就被李书蘅洗脑。
沪上被敌寇大军攻破后,他们决定留下来,享受敌寇承诺的“合作共荣”。
可没多久,那帮畜生就露出了真面目。
一队敌寇闯入我家,将二妹和四妹抓进了慰安所。
母亲和三弟则被当场杀死。
信的最后,李书蘅终于哭着说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原来,能够拯救民族危亡、百姓危难的。
真的只有我们自己!
我将这封忏悔信,无偿赠予了抗倭纪念馆。
它们将被展出,让世世代代的华夏子孙铭记历史。
不忘来时路,有民族苦难,有国仇家恨。
(完)
作者:折耳根的猫
(本故事纯属虚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