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日光融融，暖风吹拂着官道两旁新抽的柳枝，嫩绿的叶儿随风轻舞，似在撩拨行人的心弦。
李却一袭洗得有些泛白的粗布长衫，背着破旧却被他打理得极为规整的行囊，身姿挺拔地大步走在通往京城的官道上。
他眉峰如剑，眼眸深邃有神，透着一股寒门学子特有的坚毅与执着，怀揣着的不仅是几卷经书、笔墨纸砚，更是满溢的才情与一腔炽热的报国之志。
李却生于偏远山村，家中贫寒，父母皆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可即便日子过得捉襟见肘，仍咬着牙供他读书识字。
自小，李却便展现出非凡的聪慧，私塾先生讲授的文章，他总能过目成诵、举一反三，在村里一众顽童还在泥地里打滚嬉闹时，他己沉醉在古籍经典之中，满心满眼皆是经史子集勾勒出的锦绣乾坤。
随着年岁渐长，赴京赶考、入朝为官、匡扶社稷的愿望在他心间生根发芽，愈发茁壮。
历经数月跋涉，京城的巍峨轮廓终于映入眼帘。
青灰色的城墙高耸入云，在日光下泛着冷峻威严的光，城门处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挑担的货郎吆喝着新奇玩意儿，达官贵人的马车辘辘作响，车上雕饰精美华丽，尽显尊贵。
李却怀揣着几分紧张与憧憬，随着人流缓缓步入京城。
城内街巷纵横交错，宛如棋盘，街边店铺琳琅满目，酒肆茶楼飘出阵阵酒香、茶香，混着街头小吃的烟火气，氤氲成一幅鲜活市井图。
李却一路边走边瞧，惊叹于京城的繁华盛景，正暗自咂舌时，人群忽然一阵涌动，喧闹声此起彼伏。
“小姐，您慢些走，莫要磕着碰着！”
丫鬟焦急的呼喊声传来。
李却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月白绫罗长裙的女子翩然而至，身姿婀娜，如弱柳扶风。
她肌肤胜雪，双眸恰似盈盈秋水，眉如远黛，不点而朱的唇瓣微微上扬，温婉浅笑间，仿若春日繁花盛放，周遭一切景致都成了陪衬。
此人正是司徒嫣然，司徒家族嫡女，自幼养在深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情名动京城贵女圈，今日趁着春光正好，瞒着家中长辈，偷偷带丫鬟出来赏景。
司徒嫣然手中把玩着一方绣工精致的手帕，帕上鸳鸯戏水图案栩栩如生，丝线在日光下闪烁微光。
她正与丫鬟说笑打趣，不经意间，手指一松，手帕悠悠飘落。
正巧李却路过，眼疾手快，俯身拾起手帕，触手柔滑，还带着女子独有的淡淡清香。
“姑娘，你的手帕。”
李却微微躬身，抬手递过手帕，目光不经意间与司徒嫣然对上。
刹那间，仿若春日惊雷在心头炸响，时间都仿若停滞，周遭喧嚣似潮水般褪去，只余彼此澄澈眼眸中倒映的身影。
司徒嫣然微微一怔，平日里见惯了京城纨绔子弟的轻浮浪荡，眼前这男子一袭质朴长衫，却难掩周身儒雅气质，眼神清正、谦逊有礼，令她心间没来由地泛起丝丝涟漪。
“多谢公子。”
司徒嫣然轻声道谢，声如黄莺出谷，软糯动听，伸手去接手帕时，指尖轻触李却手背，二人皆是一颤。
这轻轻一触，仿若一道隐秘电流，酥麻之感顺着指尖首抵心间，李却只觉脸颊发烫，匆忙收回手；司徒嫣然亦双颊绯红，低垂双眸，不敢再看。
恰在此时，丫鬟小玉瞥见小姐羞红的面庞，又瞧瞧眼前陌生男子，心下暗叫不好，自家小姐从未与外男这般亲近过，若是被老爷夫人知晓，定要斥责。
她赶忙上前，一把拉住司徒嫣然的衣袖，焦急道：“小姐，时候不早了，咱们得赶紧回去，不然夫人该着急了！”
说罢，也不管司徒嫣然反应，拽着她便往人群里挤。
司徒嫣然被拉得一个踉跄，下意识回头，目光再次望向李却。
那眼神中满是不舍与娇羞，似有千言万语欲说还休。
李却心间一紧，张了张嘴，想要唤住她，可喉咙却像被堵住，半个字也吐不出，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人群之中。
人群如潮水合拢，将那一抹月白身影彻底淹没，李却仍痴痴站在原地，手中还残留着那方手帕的温度，仿若握住了一场易碎的美梦。
许久，李却才回过神来，望着手中手帕出神。
帕角绣着小巧的 “嫣” 字，他轻抚那字，嘴角不自觉上扬，脑海中反复浮现司徒嫣然的一颦一笑。
“李却啊李却，莫要失了分寸，当以科考为重。”
他暗自低语，试图压下心底旖旎情思，可那情愫却似破土春芽，岂是几句告诫便能遏制？
他将手帕小心收入怀中，贴身放好，仿若珍藏一件稀世珍宝。
深吸一口气，抬头辨认方向，朝着贡院附近寻客栈而去。
一路上，京城繁华依旧，可李却眼中却多了几分怅然，街边脂粉香、酒肉味，都不及那短暂邂逅时的一缕清香来得醉人。
寻得客栈，安置好行囊，李却坐在窗前，翻开经书，却久久无法凝神。
窗外，夕阳余晖将街巷染成暖橙色，暮归的飞鸟叽叽喳喳掠过屋檐。
他眼前书页上的字仿若都化作了司徒嫣然的眉眼，娇俏灵动，挥之不去。
首至夜幕低垂，烛火摇曳，他才轻叹一声，合上书卷。
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李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黑暗中，他轻抚怀中手帕，思绪飘远。
今日这一遇，是偶然，亦是宿命般的开场。
他不过一介寒门书生，而她是高门贵女，门第悬殊仿若天堑，可那瞬间心动却如此真切，叫他怎能轻易忘却？
念及明日便要入贡院应试，科考之路荆棘丛生，前途未卜，又添几分怅惘。
也不知那司徒姑娘，此刻是否也同他一般，对着窗外月色，念着这场匆匆相逢……许久，困意袭来，李却才沉沉睡去，梦中，依旧是京城街头熙攘人群，司徒嫣然浅笑转身，衣袂飘飘，向他伸出手，柔声道：“公子，可寻得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