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蝉衣债
一
我最后一次见到完整的月亮,是在母亲下葬那夜。
殡仪馆后巷的积水倒映着惨白月轮,像块被摔碎的玉璧。守夜人袖口露出的玉蝉吊坠泛着尸绿,翅脉间缠着几根银丝——后来我才知道,那是用来缝合尸腔的桑皮线。
十二年后,同样的玉蝉挂在我的出租车后视镜上。三百块从潘家园瘸腿老吴手里买的赝品,每到子夜就会渗出淡金色黏液,在挡风玻璃上蚀刻出血管状的纹路。
"师傅,去时间的尽头。"
后座飘来威士忌混着腐土的气息。穿阿玛尼西装的男人陷在阴影里,金丝眼镜蒙着水雾。我瞥见他的百达翡丽停在三点四十七分,母亲咽气的时刻。
玉蝉就在这时开始排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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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虫卵顺着空调风粘在挡风玻璃上,孵化出青铜色的脉络。车载广播里朴树的《白桦林》突然变调,手风琴音色坍缩成老式留声机的沙哑:"天圣元年...荧惑犯舆鬼..."
"别听!"男人冰凉的手掌覆上我调频的指尖。后视镜里的月亮正在受孕,银白色胎膜裹着青铜胚胎,脐带缠绕方向盘勒出血痕。玉蝉暴起割开我的虎口,血珠在真皮座椅画出衔尾蛇图腾,蛇眼正是男人收缩成竖线的瞳孔。
街道在视网膜上溶解。国贸三期坍缩成参差的青玉肋,便利店荧光招牌坍缩成飘摇的引魂幡,柏油路面泛起青铜器包浆的冷光。我的运动鞋正在玉化,脚踝裂出汝窑开片般的纹路,车载香薰"冥府之路"蒸腾成靛色鬼火,在后窗凝成篆体的"赦"字。
"陈牧之!"我嘶吼着猛踩刹车,却见后视镜里的男人正在褪皮。阿玛尼西装裂成飞蛾,金丝眼镜框熔成液态金,顺着我掌心的伤口钻进血管。他的右眼脱出眼眶,化作青铜蝉蛹坠入血泊,空荡荡的眼窝里爬出半截《营造法式》的星图。
玉蝉在此时吐出光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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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剧痛从脚踝的裂纹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