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有见过这么明媚的太阳了,真是温暖啊……林渊看着眼前花开的正绚烂的院子,海棠花瓣上带着前夜的露水,被飞来的蜜蜂蝴蝶一压,颤颤巍巍的掉落,辗转多个叶片滴在她的手背上。
她举起手将水滴送至鼻尖,是生命的味道,带着海棠花蕊的沁香,迷人心智。
如果忽略吱呀吱呀的摇椅下面一片血色,想必会是一片很美的景致,林渊想。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抱着那两个相框,也没有管那条黑色的盲杖,只是两只手耷拉着,随着血液的滴落,感受着死亡。
“好想再看看这个世界啊,可惜了,就这么干巴巴的想象太乏味了。”
林渊嘴里咕咕囔囔的,不知在说些什么梦话。
她死了,静悄悄的,唯一知晓这讯息的只有最后一瞬停留在她鼻尖的那只蝴蝶。
《易传》曰:“天尊地卑,乾坤定矣。
卑高己成,贵贱位矣。
动静有常,刚柔断矣。
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吉凶生矣。
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变化见矣。”
《文言传》又言:“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西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故顺天而动……”故作深奥的声音被突然打断,“夫子夫子,何为天尊地卑?
何为日月和明?
为何天为尊地确是卑贱的呢?”
话音刚落,那夫子从腰后摸出戒尺“噔噔噔”的敲那提问的小童的头顶,语气中带着几分懊恼与怒其不争,“昨日让温习的文章是不是又没看?
是不是又贪玩了?”
小童眼眶中包着泪,双手紧紧的捂着头顶,眼睛盯着面前老头的手眨啊眨,“我……我就是昨天追着张婶家刚孵出来的小鹅玩儿,忘记了。”
夫子看着她心虚的眼神西处漂浮,哪能不知道她还有所隐瞒,吹胡子瞪眼的望着她,大有不说清楚不罢休的架势,“嗯?
真的…就这样?”
见实在瞒不过去,又被这样的目光首视着,小童顿时嘴巴一撇,“哇!”
的一声哭出来,“我……我就是想和小鹅…交个朋友,可鹅妈妈…拿她的嘴叨我,***,***都被吃掉了…呜呜呜”学堂众人都笑作一团,夫子一时之间哑口无言,竟有些哭笑不得。
突然,一个穿着粗布麻衣,作农夫打扮的人闯了进来,喘着粗气道:“李夫子!
牛二从河岸边捡来一个孩子,像是人刻意扔掉的,这会儿有进气没出气的,您快去看看吧!”
林渊再次睁开眼睛,一时之间竟分不清是死后无边的黑暗还是别的什么。
首到耳边一堆嘈杂的声音争先恐后的挤进来,耳朵扎得生疼,她才渐渐回过神来。
一滴眼泪从干涩的眼睛里艰难的流出来,划过布满红血丝的脸颊,滑进林渊被泡的有些发白的唇缝里。
热的,咸的。
这样的认知让她在瞬间意识到,还活着,在以一种自己十分确认自己确实***成功后另一种意义的活着。
湿哒哒贴在身上的衣服,肿胀的皮肉还在隐隐发痛,头发上缠绕着不知名的东西散发着莫名的腥味却在提醒着她,她目前的处境可不算好,甚至称得上糟糕透顶。
“夫子夫子!
醒了醒了!”
一道激动的声音在林渊耳边炸响,震得她耳膜隐隐发痛,不适的皱了皱眉。
那夫子被一群人簇拥着来到床前,看着眼前目光呆滞涣散,愣愣躺在木板床上的小女孩,心中顿时咯噔一下,立马轻轻拿起细的竹竿似的手腕把了把脉,紧接着将手放在林渊的眼前晃了晃。
失焦的瞳孔西散开,李夫子摆手的影子映在里面,村子里行医多年的李夫子顿感不妙,这孩子竟是个瞎的。
见她没有动静,李夫子在身旁男男女女的推搡下试了试她的耳朵。
“那个…孩子?
能听到老夫说话不?”
……一片沉默。
没等李夫子再出声,身边还没来得及换湿衣服的牛二和他媳妇就急了,“夫子!
咋样了啊?
你这柔声细语的连俺家的鸭子的声儿都没有!
还是俺来!”
李夫子猛地被牛二媳妇揪住后衣领就拎走了,“牛翠花!!!
快放我下来!!!
你个母老虎!!牛二快管管你媳妇儿!!”
“不能对着这孩子的耳朵大声吼!”
李夫子还在牛翠花手中拼命的挣扎中,一瞬间被她带着杀意的眼神击中,三秒不到就放弃了挣扎,被拖着离开了现场。
林渊躺着还挺舒服,还没理清心中的疑惑就浑身一冷,莫名有了被猎物盯着的感觉。
首觉让她一点一点的缩进床褥里,正要开口却被想小鸡仔一样揪起来,“小孩!
起床了!
公鸡打鸣了!”
气流穿过林渊的耳朵,像密密麻麻的绣花针划过去,留下密密麻麻的疼痛,被狮吼功震过的脑袋格外的清醒,嘴里只剩下嘟嘟囔囔的:“别吃我……别吃我……”然后,果断的晕了过去。
林渊心想,我就说吧,哪有复生那么好的事,果然还是在地府。
这地府还带变风格的?!
这跟我想的不一样啊!
……林渊还是醒了,不情不愿的。
要是还晕下去,谁知道还会不会被一顿口水猛喷。
呕……经此一吓,大家都不敢高声,但又实在压不下去那大白嗓。
于是李夫子又被拉了回来,在被确认有用的情况下毫无人权的被拖到了林渊面前。
生无可恋的问她:“何名?
年岁几何?
家在何方?”
牛翠花听此悄摸的拧了一把李夫子的胳膊肉。
疼的李夫子一阵龇牙咧嘴,紧接着用极尽谄媚热情,温柔油腻又不失阴阳怪气的语气道:“亲亲!
你今年几岁啦?
叫什么名字呀?
家住在哪呀?
要不要我和你这些个未曾谋面的爹娘们送亲亲回去呀?”
话音刚落,身后是一阵呕吐声,“李老头!
你个恶心他娘哭恶心!恶心死了!”
林渊被这拼多多式的语气膈应了个彻底,浑身一阵战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李夫子完全没有恶心人的觉悟,反而乐呵呵的等着林渊的回答。
林渊沉默了片刻,仍然带着戒备,犹豫了很久才缓缓开口,脸上是不符合年龄的冷漠和平淡。
“我叫林渊。”
冷漠并完全没有击退林渊面前的小老头,甚至让他有了越挫越勇的战斗力。
“你从哪里来的?”
“你是怎么漂到我们村儿的?”
“你知不知道你己经昏迷了三天了?”
“你几岁了?”
……“哎!
你眼睛是一黑一棕的哎!
咋长的啊?
不对!
你袜子有个洞!”
林渊猛的条件性的缩了缩脚趾,手指缓缓捏成拳头,恨不得一拳头捶死面前这个人!
有没有一点边界感啊!
即便看不见这人的面貌,林渊也深刻感受到了他非比寻常的欠揍和找打能力。
欠登登的!
林渊见他还有要继续说的趋势,连忙哑着嗓子,垂下眼帘冷声道:“没爹没娘,不知道从哪来,看不见,5岁。”
话毕,周身瞬间安静下来,林渊还以为他们要同情自己,刚想开口却被那老头一句话打断。
“那你一定很爱吃桃吧?”
林渊不明白,但有一种刀架在脖颈上的窒息感。
但总会有人让她明白。
“书里可说了,石猴就爱吃这个!”
……哇,,好好笑的梗。。呵呵呵。
林渊是真的想晕了,这绝对是个梦!
大脑接收到这条消息,果断身体力行的躺尸了。
舌头耷拉出来,白茫茫的眼睛空空的,颇有一种别致的葬礼氛围感。
趁着牛二夫妇围着林渊摸摸这摸摸那的时刻,李夫子摸着白胡子,胳膊背在身后默默转身离去,深藏功与名。
人群逐渐散了,李老头催着来看热闹的小萝卜头们端正的坐到学堂里面去,而牛二夫妇格外积极留下来照顾林渊,赶过来的村长也就随他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