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金山巅的晨钟撞破金陵城的薄雾,九重宫阙在曦光中显露出鎏金轮廓。
萧玄策站在太和殿汉白玉阶前,十二旒冕冠的玉珠在眼前微微晃动,将摄政王萧承煜的身影切割成模糊的黑色剪影。
"陛下该学着自己系冕缨了。
"萧承煜亲手为他整理衮服时,冰凉的扳指擦过少年天子喉结,"毕竟今日之后,您就是这大楚江山的主人。
"阶下百官俯首,没人看见新帝藏在广袖中的手指正死死掐着掌心。
那枚母妃临终塞给他的青铜棋子在袖袋发烫,纹路透过锦缎烙进皮肉。
"吉时到——"礼炮轰鸣惊起檐角铜铃,萧玄策在司礼监尖细的唱喏声中转身。
忽然瞥见丹陛右侧的羽林卫统领眼神闪烁,那是摄政王上月刚安插的亲信。
"慢着。
"萧承煜突然按住天子肩头。
玄色蟒纹袖口扫过龙袍,他俯身拾起落在御道上的半片金箔,指尖在少年耳边停留片刻:"祭天玉圭拿反了。
"百官中传来压抑的轻笑。
萧玄策接过玉圭时,瞥见御史大夫陆沉舟紧握的拳头——这位寒门出身的老臣,是今晨唯一没向摄政王行跪拜礼的人。
"轰!
"第三声礼炮化作震耳欲聋的爆炸。
太和殿藻井突然坠下无数黑点,那是淬毒的透骨钉混着机关木鸢的残骸。
萧玄策被萧承煜猛地推开,后脑重重磕在蟠龙柱上时,看见羽林卫统领的刀正刺向自己咽喉。
"护驾!
"陆沉舟的吼声撕开混乱。
老将军以肉身挡在御前,腰间鱼袋里突然射出七枚透甲锥,将刺客钉死在金砖上。
更多黑衣人从殿顶跃下,他们手腕都系着靛蓝布条——江湖死士的标记。
"是听雨楼的人!
"有官员尖叫。
萧玄策在血泊中翻滚,突然摸到刺客怀中掉落的青铜残片。
那上面蚀刻的星图纹路,与他袖中棋子如出一辙。
余光瞥见萧承煜的贴身侍卫正悄悄收刀——方才那柄本该射向自己的飞刀,此刻深深没入某个死士的后心。
"陛下小心!
"清冽嗓音破空而来。
一道白影掠过丹墀,谢云衣折扇挥出的金针将暗箭尽数击落。
少年装扮的情报贩子踏着刺客肩膀跃至御前,却在与萧玄策西目相对的瞬间瞳孔骤缩。
"你......"话音未落,萧承煜的剑己抵住谢云衣咽喉:"听雨楼少主竟敢行刺?
""王叔且慢!
"萧玄策撑着龙椅起身,冕旒玉串叮当相撞,"此人方才救了朕。
"血从少年天子额角滑落,在明黄龙袍上绽开暗红的花。
他看见谢云衣腰间露出一角的羊皮卷——那上面若隐若现的机关图谱,与苏玉卿昨夜在御花园弹唱时,琴弦间闪过的纹路一模一样。
"报!
玄武门出现药王谷毒烟!
"急报打破僵局。
萧承煜皱眉收剑,转身时大氅扫过谢云衣染血的衣摆:"带陛下去地宫。
"他对着暗处比了个手势,萧玄策认得那是调动"影卫"的密令——专司清除皇室秘辛的死士。
地宫甬道的火把将人影拉成扭曲的鬼魅。
谢云衣突然拽住萧玄策手腕:"那枚棋子,你从哪得来的?
"少年天子反手扣住他命门,却在触及脉搏时愣住——这分明是女子脉象。
机关转动的闷响从头顶传来。
陆沉舟持剑破开石门时,正撞见两人交换信物的瞬间。
老将军的目光在青铜残片与羊皮卷间来回游移,最终沉默地割下刺客袖口的靛蓝布条。
"金銮棋局......"谢云衣擦着嘴角血迹冷笑,"原来你们萧家,个个都是戏子。
"萧玄策望向甬道深处摇曳的火光。
那里传来熟悉的琴音,混着铁器刮擦青石的声响——是苏玉卿的琴,也是影卫的刀。
少年天子突然将棋子按进谢云衣掌心:"想要真相?
三日后丑时,清凉台。
"当最后一名死士在镇狱鼎旁咽气,萧承煜正在擦拭剑上血迹。
他拾起鼎脚边半片带棋纹的青铜,转头对心腹轻笑:"去告诉药王谷主,他的蛊虫,该换新饵了。
"金陵城的暮鼓响彻云霄,惊起一群衔着血羽的乌鸦。
它们掠过太和殿残破的藻井,飞向紫金山巅那轮血色夕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