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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赐婚

发表时间: 2025-05-23
绸缎店里,金丝绣线的锦缎在烛火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几个身着华服的公子正围在一匹月白云纹绸前,指尖若有若无地抚过光滑的缎面。

“听说了吗,昨夜太女被废了。”

穿着湖蓝色织金长袍的柳家公子压低声音,手中的竹扇半掩着唇。

“真的假的?”

旁边穿着杏色襦衫的陈家小公子瞪大了眼睛。

“当然是真的了。”

一首沉默的李家二公子突然凑近,“今日陛下在早朝都说了。

我爹下朝回来说,太女殿下被幽禁在天牢了。”

“我今早用膳时也听我娘和长姐说了一些。”

柳公子用扇子轻敲着柜台边缘,“说昨夜三殿下护驾有功,今日早上封了王。

据说当时太女带兵逼宫,是三殿下率禁军救驾...”“嘘——”李家二公子突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警惕地看了眼殿外巡逻的禁军,待脚步声远去才继续道:“还把叶家公子指婚给翊王殿下了。”

“那翊王殿下不是断袖吗?”

陈家小公子脱口而出,随即被柳公子一把捂住了嘴。

“哎呦!

这话可不能瞎说,小心脑袋。”

柳公子紧张地看了眼西周,确认掌柜和伙计都在远处整理布匹,才松开手。

“本来就是嘛。”

陈家小公子不服气地整理着被弄皱的衣领,声音却低了几分,“这翊王殿下如今也二十有余了,除了成年时所纳的侍君,府内哪还有半个男人?

而且我听说...”他神秘兮兮地凑近两人,“翊王殿下之前跟那六皇女要好的很,两人府上都没有男人......你们说是不是...”“这倒也是。”

李家二公子叹了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匹暗纹浮光锦,“这叶家公子可要受罪了,被赐婚于一个断袖,还不如去死呢。

叶家世代将门,如今却...”“私下妄议皇家之事,你们几个是想掉脑袋了吗?!”

一道苍老的女声突然从里间传来,惊得三人手中的绸缎齐齐落地。

那声音如寒冰乍破,惊得几位公子齐齐回头。

只见珠帘轻晃处,立着两道身影,一位是身着宫装、鬓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张嬷嬷,她细长的丹凤眼里含着威严;而她身旁那位月白锦袍的公子,不是别人,正是他们方才议论的叶家嫡子叶言彬。

“张……张嬷嬷...”三人脸色霎时惨白如纸,齐齐跪在那里行礼。

叶言彬静静立在光影交界处,晨光为他镀了层淡金色的轮廓。

他修长的手指还维持着掀帘的姿势,腕间一枚羊脂玉镯泛着温润的光。

那张俊秀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唯有鸦羽般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老奴记性不好。”

张嬷嬷抚了抚袖口金线绣的缠枝纹,声音像浸了冰水的银针“方才似乎听见有人议论翊王殿下?。”

她每说一个字,三位公子的肩膀就瑟缩一分,最后几乎要缩成团。

“我们这就走!”

李家二公子拽着同伴夺门而出,柳公子被门槛绊了个踉跄,腰间玉佩“啪”地碎在石阶上,也顾不得捡。

待脚步声远去,张嬷嬷转身时己换上慈和神色。

她替叶言彬拂去肩上的落花,轻声道:“这是哪家的公子,这么不懂事。”

老嬷嬷手腕上的翡翠镯子随着动作轻响,“叶公子莫听这些庶人的瞎话,翊王殿下只是重于朝廷之事,并非...”她顿了顿,将“断袖”二字咽回去,改口道:“并非耽于儿女私情之人。”

叶言彬垂眸浅笑,玉白的指尖抚过一匹绯色妆花缎。

那缎面在阳光下流转着细碎金芒,恰似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

“嬷嬷放心。”

他声音清润,像檐角风铃碰着春雪,“言彬明白。”

“公子果然识大体。”

张嬷嬷欣慰地点头,发间金镶玉的扁簪映着窗光。

她瞥见门外飘落的梧桐叶,突然急道:“时候不早了,公子挑完布就尽快回府吧。”

说着从袖中取出鎏金手炉塞进叶言彬手里,“如今天气转凉,若是公子得了风寒...”她突然噤声,像是想到什么可怕的事,布满皱纹的手微微发抖,“耽误了大婚的吉时,老奴有八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叶言彬颔首,转身时锦袍下摆漾开涟漪般的弧度。

“柳儿。”

他唤来身后的小厮,指尖点了点柜台上的月白云纹锦,“取布。”

叶府————————————————暮色爬上朱红宫墙,张嬷嬷抬手为叶言彬正了正衣领,指尖在织金云纹上停留片刻,终究只是叹了口气:“叶公子回去早日歇息吧,老奴就先告退了。”

“嬷嬷慢走。”

叶言彬执晚辈礼,待张嬷嬷走后,他才首起身,眼底映着府门前两盏新换的描金灯笼——那是为婚事新挂的,红得刺眼。

柳儿小心翼翼地合上沉重的大门,铜门环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转身搀住叶言彬的手臂,能感觉到公子在微微发抖。

穿过回廊时,秋风吹落几片梧桐叶,正落在叶言彬肩头。

“公子...”柳儿犹豫再三,还是压低声音问道:“那翊王殿下当真是断袖吗?”

叶言彬狠狠瞪了他一眼:“别人传的瞎话你也信?”

他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冰,“我平日是怎么教你的!

什么话都敢说,脑袋不想要了?”

柳儿“扑通“跪在青石板上,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小的该死...”他声音发颤,却仍不死心,“但那几位公子说的也不假啊。

这么些年,翊王府中除了成年时纳的那位侍君,确实...”“够了!”

叶言彬甩袖走进内室,重重坐在雕花拔步床上。

屋内摆着今早翊王府送来的聘礼,十二个鎏金樟木箱敞开着,在烛光下泛着富丽堂皇的光泽。

他随手拿起一支金凤钗,凤嘴里衔着的东珠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光斑。

叶言彬轻笑一声,金钗在他指间转了个圈,“就有一位公子又怎样?”

他望向窗外的月色,声音轻得像是说给自己听,“我去了,不就是这第二位公子么。”

他看向跪在地上的柳儿,摆了摆手:“行了,起来吧,以后不许再说这种了。”

柳儿揉着发红的膝盖起身,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家公子。

烛光下,叶言彬侧脸的轮廓被镀上一层金边,却衬得眼底阴影更深。

“公子...”“我饿了。”

叶言彬打断他的话,转身解开腰间玉佩,丝绸绦带在他苍白的指间滑落,“去准备晚膳吧。”

柳儿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深深一揖:“是。”

他退出时轻轻带上门,透过渐窄的门缝,看见自家公子独自站在满室辉煌的聘礼中间,月白锦袍的下摆扫过地上金线绣的鸳鸯戏水图,像一片雪落在盛夏的荷塘里。

待柳儿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回廊尽头,叶言彬才长长呼出一口气,那气息在微凉的空气中凝成一道白雾,又很快消散。

他缓步移到黄花梨木的梳妆台前,铜镜边缘錾刻的缠枝莲纹在烛光下泛着幽光。

镜中人影随着他的靠近渐渐清晰。

他拾起那支金钗,冰凉的钗尖划过指尖时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随着“咔“的一声轻响,金钗没入鸦青鬓发,钗首垂下的东珠正悬在眉间,像一滴将落未落的泪。

铜镜映出他未施粉黛的面容,唇不点而朱,宛若初绽的芍药;眉不画而翠,恰似远山含黛。

尤其那一双眼睛,眼尾微微上挑,本该是妩媚的弧度,却因眸中清冷神色而显出几分疏离。

他抬手抚过自己的脸颊,指尖触到的肌肤细腻如新剥荔枝,却比玉石还要凉上三分。

昨夜记忆突然涌来,如潮水般漫过心头。

那时他刚卸下玉簪,就听见房门被猛地推开。

母亲连盔甲都未换,肩上还落着夜露,开口第一句便是:“母亲求陛下将你指婚给三殿下。”

烛火在母亲眼中跳动,将那份复杂情绪照得无所遁形——期待,欣喜,还有……忧虑。

今日早上翊王府便将聘礼送了过来。

最上层的婚书上,翊王的印鉴鲜红如血。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金钗,叶言彬望着镜中盛装的自己,忽然觉得陌生。

坊间传闻钻入脑海,听说那位三皇女自成年至今,府中唯有一位竹姓侍君。

而大婚当夜,她连合卺酒都未饮便去了书房......“若真是断袖......”他猛地攥紧梳妆台边缘,指甲在檀木上留下几道浅痕。

镜中人脸色倏地煞白,唯有唇上那点朱色愈发鲜明,像雪地里的一抹血。

但母亲昨夜的话语又在耳畔响起:“翊王殿下十三岁便随镇国将军出征,轩宁二十五年在箭雨中救下圣驾......”母亲在说这些事情时,手指一首在颤抖,既像畏惧,又像钦佩。

最奇怪的是提到竹文轩时,母亲眼中闪过的竟似是......怜悯?

“公子,可以用膳了。”

柳儿的声音惊得叶言彬肩头一颤,金钗上的东珠撞在镜面上,发出清脆的“叮”声。

“摆在外间吧。”

他抬手取下金钗,起身坐到桌前。

用完膳后,柳儿捧着鎏金暖手炉过来,铜炉里银丝炭噼啪炸开一粒火星。

“公子,九殿下那里......怎么办?”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醒了窗外栖息的夜莺。

叶言彬正在整理书案的手突然顿住。

一方青玉镇纸从他指间滑落,在宣纸上滚了半圈,堪堪停在那首《春江花秋月》的题跋处。

那是九皇女上月亲手所题,字迹清峻如竹,末尾还画了只憨态可掬的兔子。

“什么怎么办?”

他语气骤然冷了下来,袖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

那是块罕见的和田黄玉,正面雕着兰草,背面却刻着个极小的“羽”字。

柳儿咬了咬唇,将暖炉轻轻放在案几上:“九殿下与主子......”他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那幅《寒梅图》,落款处朱砂印泥鲜艳如血,正是九皇女最爱的闲章“雪魄”。

“我同九殿下只是朋友。”

叶言彬猛地起身,腰间玉佩撞在桌角,碎成两半。

他盯着地上泛着幽光的碎片,声音却出奇地平静:“不过是在诗社对过几次诗,在御花园赏过几回梅。”

说着弯腰拾起玉佩,断口处露出里面蛛网般的裂纹,“就像这玉,看着完整,其实...”叶言彬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没有再说下去,他淡淡开口,“去把《诗经》里夹着的花笺都烧了。

还有那副《寒梅图》。”

他望向窗外,喉结微微滚动,“特别是画了并蒂莲的那张。”

柳儿眼眶突然红了:“可九殿下明明说过要...”“住口!”

叶言彬突然将半块碎玉拍在案上,惊得博山炉里的香灰都震落些许。

“记住,”他转身时,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从今往后,叶府没有九殿下这号人物。

若让我听见半句风言风语......”“是,柳儿明白。”

柳儿重重磕了个头,起身时瞥见窗外梅枝上挂着的半截紫色丝绦——那是去年九殿下系上去的,如今正在风里孤零零地飘着,像段被斩断的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