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的夏天裹挟着咸涩的海风扑面而来,我站在福田口岸的自动扶梯上,望着玻璃幕墙外林立的高楼大厦,手心沁出的汗把行李箱拉杆攥得发滑。
三个月前递交辞呈时,部门经理推过来的那杯凉透的咖啡,此刻似乎还在喉间泛着苦涩。
“你真要放弃年薪30万的工作去卖酒?”
母亲在电话里的声音带着哭腔,父亲沉默良久后只说了句“别把婚房的首付搭进去”。
但深夜加班时刷到的那条新闻——深圳进口葡萄酒消费量年增长率突破20%,像根细针刺进了我心里。
这座充满奇迹的城市,每天都在上演草根逆袭的故事,为什么我不能成为其中之一?
租住在龙华城中村的握手楼里,霉味混着蟑螂药的刺鼻气息钻进鼻腔。
我咬着牙打开笔记本电脑,在密密麻麻的海关数据里寻找突破口。
法国波尔多的列级庄太贵,澳洲酒市场又趋于饱和,首到翻到智利中央山谷的有机酒庄名录时,手指突然顿住。
当我看到“零化学添加”“生物动力法种植”这些关键词,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这不正是深圳新贵们最追捧的健康生活概念吗?
跑海关办事大厅的日子简首像场噩梦。
穿着正装在空调房里排队,后背依然被汗水浸透。
填错的报关单、缺失的原产地证明,每个小失误都意味着三天的延误。
有次暴雨天抱着文件箱赶去商检局,鞋跟卡在下水道缝隙里,狼狈地单脚跳着给客户打电话道歉。
但当第一柜贴着“碳中和认证”标签的黑皮诺红酒顺利通关时,看着仓库里整齐排列的橡木桶,突然觉得所有的委屈都值了。
在会展中心摆地摊式的试饮台才是真正的考验。
西装革履的采购商们瞟一眼展位就匆匆走过,穿着人字拖的大爷大妈倒是饶有兴致:“这红水甜滋滋的,能泡枸杞不?”
我攥着醒酒器的手青筋暴起,却还要笑着解释:“这是干红,搭配牛排更能凸显风味。”
首到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的女人停在展位前,她啜了一口2018年份的珍藏款,瞳孔突然放大:“下周我们会所的品鉴会,能包场吗?”
深夜骑着电动车回出租屋,车载音箱里放着Beyond的《不再犹豫》。
后视镜里,深圳的霓虹在雨幕中晕染成斑斓的光河。
手机屏幕亮起,银行账户里新到的20万货款数字刺得人眼眶发热。
巷口便利店的关东煮冒着热气,老板笑着问:“今天加两个蛋?”
我摸了摸口袋里刚签的合同,喉咙发紧:“加,加三个。”
当第一家精品超市同意铺货时,我蹲在货架前反复调整陈列角度。
阳光透过橱窗洒在酒瓶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
隔壁货架的促销员大姐探头过来:“小伙子,这酒真能卖五百多一瓶?”
我笑着擦去瓶身上的指纹,突然想起创业初期在批发市场发传单,被保安追着满场跑的狼狈模样。
此刻货架上整齐排列的不仅是红酒,更是无数个失眠夜晚里,对未来的执着与期盼。
暴雨毫无预兆地砸下来,我抱着最后一箱样品冲进写字楼。
电梯门即将关闭的瞬间,有人伸手挡住感应区。
浓重的香水味扑面而来,穿香奈儿套装的女高管扫了眼我怀里的纸箱:“做进口酒的?
明天来我办公室聊聊。”
电梯上升时,她指尖轻点手机:“对了,我只喝勃艮第的黑皮诺。”
我看着电梯镜面里自己凌乱的头发,突然笑出声——在深圳,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遇见怎样的机遇。
仓库扩容的消息传来时,我正蹲在地上清点新到的酒标。
意大利进口的烫金箔在日光灯下流转着奢华的光泽,突然觉得这三个月的疲惫都化作了蜜糖。
房东来收租,看到墙上贴着的“全国招商计划”海报,咂舌道:“早知道当初就该便宜租给你。”
我往他手里塞了瓶试饮装:“等赚了钱,租您整栋楼当酒窖。”
凌晨三点的办公室,电脑屏幕的冷光照亮《天使轮融资计划书》。
窗外的深圳湾大桥灯火通明,像条缀满钻石的丝带。
手机震动,智利酒庄发来新季采收的视频,镜头里紫玛瑙般的葡萄在阳光下闪烁。
我倒了杯红酒,看着酒液在杯中旋转出瑰丽的旋涡。
这座城市从不会辜负努力的人,而我的葡萄酒帝国,才刚刚开始书写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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