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京城外向西三百余里有一座山,名为连隐山。
气清景明万物生。
自山脚而望之,连绵起伏,百木舒展,百花盛开,生机盎然灵动,奇光异影美不胜收。
山下有一灵湖,清澈倒映岸边垂柳,飞禽点于湖面走兽饮于湖边,若是遇上绵绵雨季,整座山会被烟雾笼罩,犹如仙山。
山上有一座寺庙,名为来相寺。
相传几百年前有一唤为“来相”的佛法大师在此山证道菩提,坐化西去,而当时的在位皇帝又是佛门的虔诚信徒,于是特令朝廷在此山上修建寺庙,广收佛门弟子,以此纪念来相大师。
这几百年来来相寺上承天恩,络绎游客前来游戏山水,文人墨客前来领略***,虔诚香客前来烧香化缘,寺内弟子诵经拜佛,香火缭绕不绝,名气蒸蒸日上。
此时寺内禅心殿,有一男子双手合十跪于蒲团之上,少年名为谢之贤,今年十九岁,生一张让姑娘心花怒放的皮囊,身穿价值千两绫罗绸缎,腰挂一枚米白暖玉,佛前垂首瞑目,好似求佛渡苦海。
其身后一位身穿袈裟的老僧手拿戒刀,只见老僧微微叹了一口气,犹豫踌躇后下定决心道:“也罢,既然你己经下定决心皈依佛门,那么贫僧也只有成全了。
剃度同样意味着新生,从此以后前尘扰事与施主再无瓜葛,佛法浩瀚,望施主潜心专研佛法,苦修修成正果。”
二人之间关系并不简单,说罢,老僧手拿剃刀朝着谢之贤头发落去,干净利落就要为对方剔去三千烦恼丝。
偌大禅心殿竟无一香客化缘祈福,真是佛门圣地怪哉之事,因此无人看到谢之贤脸色苍白,身体轻搐,整个表情挣扎痛苦像是落入无垠海水还无救命稻草的垂危之人。
剃度?
哈哈,前日应聘而来的发型师,倒是有趣。
不对!
谢之贤下意识控制身体,却发现大脑神经系统和身体就像感情不合导致异地生活的分家夫妇,谁也不搭理谁,他根本无法通过大脑来控制自己的身体。
肾上腺激素在哪?
帽子叔叔出来啊!
谢之贤慌了,他甚至可以细微感觉到细密汗珠顺着自己脸颊滑落,开玩笑,堂堂金牌导师若是剃光头出现在镜头前面,那不得轰动媒体界?
不行。
谁毁我一世英名,我要跟他拼命!
咫尺间,谢之贤浑身打了个激灵,终于在剃刀即将落下那一刻,一把抓住老僧黯然枯槁的手腕,阻止了对方继续作案。
只见他难掩脸上怒火,站起来就是一顿大骂:“老和尚,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竟然做出如此天怒人怨恶毒无比的混账事情,我...我跟你拼了!”
谢之贤怒不可遏,撸起精心裁剪的袖管,暗中发誓一定要教教老和尚什么叫作慈悲为怀,而老和尚并非金刚不坏之体,更非愚人蠢货,怎会任由谢之贤对自己动手?
几乎同一时间,秦王绕柱般,一人追,一人跑。
佛门圣地,公然出现如此荒谬情景,也只有他谢之贤了。
...还有这个老和尚。
门外一堆光溜溜的脑袋争先恐后探出,寺内弟子们的视线也随着两人移动,这些来相寺弟子在此静候多时,过堂不忙手中事,无其他缘由,只求今日解脱一祸。
这谢之贤,何时才肯剃度或者就此离去!
是的,这己经不是谢之贤第一次剃度了。
他们也不是第一次来看谢之贤剃度了,但是看了三年还没剃度成为佛门弟子这还真是天下佛门首例!
虽说此人着实可恶可恨,可这谢之贤的话题却依旧让人津津乐道。
据说这谢之贤乃是定国公府的三公子,京城数一数二的纨绔,不学无术、蛮横无理,九岁京城纵马,硬是吓的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净府,水泻三千里。
十二岁上青楼,一掷千金博美人一笑。
十五岁就己经得罪了京城大大小小的家族,完成了“千古第一坑爹”的成就。
如此丰功伟绩,忙得谢父那是不可开交,不是在帮着儿子擦***,就是在帮儿子擦***的路上。
膝下有如此孝子,谢之贤的父亲定国公谢均晓也是养不下去了,在谢之贤十五岁那年亲自给谢之贤定下一门婚事,扬言让谢之贤十六岁娶妻生子自立门户,以后是生是死都不管他谢均晓的事情,他就当没有这个儿子。
谁知,当谢之贤得知这门婚事时,谢三少当场不愿意了,选择了在十六岁成亲那天来到来相寺出家,事发之后,气的定国公谢均晓就要拆了这座来相寺,如此飞来横祸,让寺里小到沙弥大到住持的一众和尚懵的摸不着头脑。
你谢家家事,却要拆了我这来相寺,这是何道理?
恐怕佛祖也想不明白。
如此骇人之事远扬几百里外的皇宫,满城民声民怨,惊动了当今陛下,一道圣旨下来尘埃落定。
圣旨的大概意思是:来相寺谁都不能拆!
谢之贤愿意出家就让他去,三年不可入京。
本来谢均晓打算拆了来相寺后,打断谢之贤双腿将他带回京城成亲,可惜皇命难违,君让谢之贤三年不可入京,谢均晓只能遵从圣旨。
于是谢之贤有惊无险成为来相寺一位记名弟子。
本以为风平浪静,谢之贤会在佛祖的感化下痛改前非,可谁知这谢之贤逃婚是真,出家是假!
非但死活不肯剃度,更是搞得整个来相寺乌烟瘴气,这些年来没有几个和尚敢说自己没有挨过谢之贤一顿乱揍,和尚们哀声载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于是和尚们只好每日念叨:“佛祖保佑谢之贤今日就离开我来相寺。”
这几年来,谢之贤的到来真是让来相寺热闹非凡。
这厮先是煽动十几名心房纯净的同门弟子酗酒,破了戒。
接着又偷了寺里大半香火钱藏在床下,证据确凿那厮死活不认:各位,在下以自己的名声起誓,这钱不是我拿的。
更气的是,这厮竟然调戏前来烧香化缘的姑娘!
来相寺几百年来积累的名声和香火啊,短短三年让这厮败坏的体无完肤。
更有甚者,谢之贤的未婚妻陈凝秋五天到此一小闹,十天到此一大闹,女子拿着长剑就是一顿乱砍,男子吓的不行,求着老和尚给他剃度,嘴上喊着忘却前尘,可真要剃度时又借口百出,来相寺鸡犬不宁,夫妻恩爱场景可歌可泣。
可是有着定国公府背景,谁都不敢得罪谢之贤,于是来相寺便少不了折腾。
一来二去,日复一日,三年己到。
曾经少年己经长成如今翩翩公子。
一小和尚眼睛清澈无比,声音还带有一丝奶气,他抬起皓亮眼眸对着旁边大和尚问道:“师兄,你说这罗刹今日能离开来相寺吗?”
大和尚望着小和尚稚嫩红润的面容,又瞧了一眼端坐莲花宝座之上的几尊大佛,叹气道:“恐怕只有佛祖知道。”
简洁的对话,道不尽来相寺这三年来的心酸。
一盏茶的时间,谢之贤筋疲力竭,扶着一张百年沉香木案牍,气喘吁吁叫嚣道:“你这半入黄土的臭和尚,腿脚竟然比我还灵活。”
老和尚狡黠一笑,哪里有半点得道高僧的模样,宽慰道:“嘿嘿...和尚我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还望谢施主手下留情,切莫打扰了佛门清净。”
“我呸,你对我头发下手的时候,可否想过手下留情?”
“谢施主,和尚我冤枉啊,明明是施主嘴上喊着学无所成再学三年,求着和尚我剃度,这怎么能怪到和尚我身上呢?”
“扯蛋!
本导师向来一诺千金,一口唾沫一个钉,怎会求着你做这种舆论哗然的无脑事情?”
猛然间,谢之贤一愣,下一刻瞳孔收缩,他环视周围所有一切。
几尊威严的金身大佛被恭敬供奉在莲花宝座上,佛像形态各异,每尊佛像面前都有摆放着香炉的石雕香案,香烟缭绕朦胧似幻,香灰安静躺在香炉内,门外还有一堆穿着各色袈裟的和尚。
这复古寺庙是什么地方?
我车祸大难不死,映入眼帘的不应该是甜美可爱温柔大方的护士姐姐吗?
回忆的瞬间,脑袋传来剧烈疼痛,如潮水般的大量记忆涌入脑海,像是碎掉的镜片在这一刻强行粘合恢复。
“也是叫谢之贤?!”
谢之贤心里己经掀起滔天巨浪,无论内心做多少遍思想工作,也无法否定这个事实。
前身名为谢之贤,定国公府三少爷,跟他同名同姓。
是的,他穿越了。
小说中存在的虚拟事情就这样真实发生在了他身上。
他过目不忘,是华夏最著名的金牌导师,无数人挤破脑袋也想听一场他的公开课,现在却穿越到大乾王朝,一个不曾在任何历史阶段出现过的王朝,这个陌生而又让人敬畏的王朝带给谢之贤强烈彷徨不安。
众和尚瞧着谢之贤表情从茫然到惊讶再到低惆甚至还有点绝望,也是佩服谢小公爷这演技又进步了,不佩服不行啊。
首到一声娇喝打破了禅心殿内的平静。
“谢之贤,给本姑娘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