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上的冰棱垂得像刀，一滴水砸在柳砚秋的鼻尖上，冷得他一个激灵。
“娘……我饿。”
耳边传来稚嫩的声音，是姐姐柳承欢。
她缩在破棉被里，小脸蜡黄，肚皮贴着脊背，凹陷得像是要陷进去。
屋里没有火盆，连炭渣都烧尽了。
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油灯摇曳，映出墙上歪斜的影子。
柳砚秋低头看着自己瘦弱的小手，指甲缝里还沾着泥土。
六岁的身体轻得不像话，记忆却沉得压人。
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饥荒、病痛、卖儿鬻女、骨肉分离。
“你哭什么？”
柳承欢用袖子擦他的眼泪，“我不饿了。”
“你闭嘴。”
柳砚秋低声说，声音发抖，“不许再说这种话。”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那枚青铜罗盘，指针正缓缓转动，停在“后山”二字上。
三株五年野山参，就在雪下埋着。
“有了它，就能换银子。”
他喃喃自语，“换米、换药、换炭。”
“你说什么？”
柳承欢迷迷糊糊地问。
“没什么。”
柳砚秋掀开帘子走出去。
夜色浓重，月光被云吞了大半。
寒气扑面而来，像是有无数根针扎进皮肤。
他裹紧麻衣，踩着厚厚的雪往屋后走。
“站住。”
一道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柳砚秋猛地停下，转身时差点滑倒。
门口站着个佝偻的身影，披着旧斗篷，手里拄着拐杖。
“祖母。”
他低声道。
柳王氏眯着眼打量他：“这么晚去哪儿？”
“找点柴。”
“找柴？”
柳王氏冷笑一声，“你娘偷米汤的事还没完，你还敢半夜出门？”
柳砚秋心头一紧：“我没偷。”
“没偷？”
柳王氏往前一步，“你娘把米汤给了张寡妇家的孩子，是不是你怂恿的？”
“我只是……想帮人。”
“帮人？”
柳王氏抬高嗓门，“你们一家子都是废物！
吃着宗祠的饭，还不安分！”
柳砚秋咬紧牙关，一句话不说。
“明天就搬出去！”
柳王氏甩下这句话，转身进了堂屋。
风雪更大了。
柳砚秋站在原地，手指攥得发白。
“不能等了。”
他低声说，“必须今晚去后山。”
他摸了摸怀里的小布袋，里面装着最后一点碎盐。
系统说过，找到野山参就能兑换成银子。
只要一两银子，就能换十斤米。
他深吸一口气，冲进风雪中。
山路难行，积雪没过小腿。
树枝被冻得脆硬，一碰就断。
他喘着粗气往上爬，耳朵冻得通红，呼吸凝成白雾。
终于到了那片老松林。
他跪下来，扒开积雪，指尖触到一层坚硬的冰壳。
再往下，是一团温热的气息。
“找到了。”
他激动起来，继续往下挖。
突然，一阵剧痛袭来。
“啊！”
他闷哼一声，手抽回来一看，掌心裂开一道血口，血刚冒出来就结了冰。
“怎么回事？”
他抬头，发现那层冰壳竟然开始重新生长，速度惊人。
他再次伸手，同样的情况发生。
“冰……在动？”
他怔住了。
这不是自然现象。
这冰，像是活的一样。
“系统！”
他在心中喊道，“这是怎么回事？”
识海中，青铜罗盘依旧静静旋转，毫无反应。
“系统失效了？”
他心头一震，“不可能……”他又试了一次，冰壳果然又封死了山参的位置。
“物理规律打破……”他喃喃自语，想起系统曾提示过的风险。
远处传来犬吠声。
他猛然回头，看到几个黑影正朝这边跑来，脚步声混着雪地的咯吱声，越来越近。
“有人来了！”
他慌忙藏好位置，躲进树后。
黑影走近了些，是一个穿着短褐的男人和两个孩童。
“爹？”
柳砚秋瞪大眼睛。
那是柳明远，他的父亲，己经去世三年的人。
“爹……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忍不住开口。
那人顿住，转头看向他。
“你是谁？”
那人皱眉。
柳砚秋愣住。
“你不记得我了？
我是砚秋，你的儿子！”
男人脸上露出疑惑：“我没有这个孩子。”
柳砚秋的心跳漏了一拍。
“不对……”他摇头，“这不可能。”
男人身边的一个男孩拉住他：“哥哥，天太冷了，我们快回去吧。”
“哥哥？”
柳砚秋盯着那个男孩。
他认出来了——那是他自己，西岁时的模样。
“我……我重生的时间线错了？”
他喃喃道。
身后，本该封死的冰壳忽然裂开，三株野山参露了出来，根须还在微微颤动。
而他眼前的“柳明远”，也慢慢模糊，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风雪中。
“这是……幻象？”
柳砚秋呆立当场。
雪越下越大，掩盖了他的脚印。
他低头看着那三株山参，又望向消失的方向，心中升起一个疑问：如果眼前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那么，真正的重生，到底是在什么时候？
风雪呼啸，仿佛在嘲笑他的无知。
而他，只剩下一个念头：活下去，弄清楚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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