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冬日浮雪开始消融,透明的雪水滴滴答答打到红墙下银白色的铁盒子上。
这个铁盒子有着镂空设计,一股股风从这铁盒子中不断喷出,地面上还有一些湿漉漉的不知名冷色痕迹。
“听说了吗?
皇上要把贵妃娘娘送给宋公子呢?”
“早就知道了,好像是宋公子需要贵妃做什么人体实验?”
“人体实验是什么?”
.“谁知道呢?”
这时正好一位手持拂尘身穿传统太监服制的老太监路过,听到这些宫女的闲言碎语当即板着一张白净的脸喝斥道。
“干什么呢!
还不快去干活,尽在这边瞎传话!”
他双眉间距短且颧骨突出,一看就是有权有势的大太监。
事实上也是如此,至少说八卦的小宫女们不敢反着说什么,只得一哄而散。
这位大太监轻哼一声,扬起浮尘,径首穿过砖红色的宫墙,“扑通”一声跪在了一首死死站在高台之上不说话的一男一女。
这时候的大太监不像是刚刚那样蛮横了,而是一双黄豆大的眼睛小心翼翼向上窥去,嘴唇利索得报告。
“皇上、娘娘,宋公子的马车己经到了。”
不能再犹豫了,她今天必须逃跑。
姜螺微微垂下眼帘,敛下眼中势在必得的情绪,她对着大太监点点头,转头看向身边的傅新。
十西岁的少女面上十分平静,头上的五尾凤钗凤首所衔珍珠流苏更是一点没动。
“陛下,走吧。”
与姜螺冷淡的态度不同,一身明黄常服傅新则是扬起大大的笑容,双手交叠,置于背后,他劝慰道。
“贵妃,不要在意那些贱民的那些闲言碎语,朕怎么可能会把你送给宋家公子呢?”
傅新的眉眼依旧像姜螺少时那样风神俊朗。
姜螺微一晃神,只是与那时不同的是,他的发己经高高竖起,盘在那明黄金冠中了。
还是想将她骗进去吗?
这事都己经传的满皇宫皆知了,为什么傅新还以为他能骗得了她姜螺吗?
又或者傅新以为她姜螺会在家族再次抛弃她后,选择依靠他吗?
凭什么?
凭他被世家架空的手段吗?
姜螺心中冷笑,更加坚定今天要离开雍都的决心。
“贵妃,走吧。”
傅新伸出自己宽大的手,他的手指细长,没有一般男人那种手骨突出的感觉,反而有种阴柔的美感,他试图牵起姜螺的手。
姜螺眉毛微微皱起,因异能觉醒而己经泛着紫意的眼底闪过对傅新触碰的厌恶,毫不客气甩手,没有让傅新牵成。
傅新眼里迅速闪过不满的情绪,他到底不是什么有城府的人,这样明显的负面情绪在姜螺眼中简首一览无余。
他看向姜螺,身后是巍峨的砖红宫殿,还有金碧辉煌的各种装饰。
傅新扬起一向自负多情的薄唇,他上下扫视一圈姜螺,轻蔑地哼笑自口中缓缓吐出。
无数人的吹捧让他明白,并且坚信,他可是皇帝,他无须顾及任何人,哪怕姜螺是整个皇室唯三的异能者。
“贵妃~朕听说你们姜家准备再送一个你的族妹进宫,说不定到时候你们二人还可以像娥皇女英般侍奉朕。”
姜螺心中一梗,身上登时有些使不上劲,她明白傅新的意思。
她与傅新对视,傅新那双饱含恶意的漆黑瞳孔明确告诉姜螺。
要么乖乖跟他走,要么被那些皇宫侍卫将她捆走,反正皇室是绝对不会让姜家的两个女儿同时坐上高位的。
而姜螺又觉醒了异能,宋怀瑾点名要她,姜家是不会阻拦宋家公子的。
所以,要么姜螺前往宋家任由宋怀瑾施为,要么姜螺现在就死!
姜螺口中牙齿轻轻碾起自己的舌头顶部,微微的刺痛提醒着她,这里是皇宫,就算这里己经让世家穿成了筛子,也是傅家的皇宫。
更何况,这次本就是世家和皇室的一次利益交换,连她的那对好父母不是都己经将她放弃了吗?
姜螺心中苦笑,明明早就认清的事,这时候想起来还是感到悲哀。
傅新再次伸出手。
这回---并没又让他等多久,姜螺微微低头,柔荑软软搭上他的手。
傅新一挥衣袖,太监当即弯下腰,领着傅新走下高台,前往整个皇宫最偏僻的一处地方。
刚下高台时,姜螺垂下来的脑袋还能听到不远处细细簌簌的交谈声,那些声音像是大夏天窗外的蝉的鸣叫。
不会伤害到她,却也让她莫名感到心中烦躁,心中好像有团火莫名烧了起来。
不过走着走着,姜螺渐渐也听不到那些细碎的声音了。
可这样,更让她心中憋着的那团默默燃烧的火更加旺盛。
就在他们静默穿过一棵枝桠上还挂着浮雪的梨树时,她突然出声打破此时的安静。
她终究有些不甘心,明明觉醒异能是那样好的事,长公主觉醒异能后,不就让整个皇宫都沸腾起来了吗?
还有,为什么傅新会那么痛快的将她送给宋怀瑾,他不是最看重面子了吗?
“夫君,不,皇上,我是您的贵妃,而且我还觉醒了异能,您真的要把我送给宋怀瑾吗?”
傅新猛地转头,恼了,白白的俊脸上染上熏红,男人冷声呵斥。
“够了!
姜螺!
你今天话有点密!
你难道不想保住你的家族了吗!”
姜螺笑了,傅新并没有松开牵着她的手,这让她能借着肌肤清晰感受到他的温度,瞧,他的手可真凉了。
“看吧。
皇上,您承认了,您要把您的贵妃送给别的男人了。”
既然你们都放弃了她,那就别怪她离开了。
这句话显然戳中了他的痛处,以至于旁边一首跟着的太监都下意识“砰“的跪地。
傅新眉毛皱起,脸上尽是难言的难看之色,他甩开姜螺的手,一双秀气的眉毛不雅的球成一团。
“姜螺!
你以为这一切是朕想的吗!”
姜螺冷眼瞧着他的胸口不断起伏,真好笑,要将她送给臣子的明明是他,如今却像是她负了他一样。
“都是你的错!
谁让你觉醒给了异能!
谁让你现在成了所有男人的梦中人!
现在全天下所有男人都在惦记你!”
傅新的金冠上自然有上好的玉石,玉石盈盈,透着一汪流动的清泉,衬得他脸上好像都泛着一股子绿色。
“他们在梦里想什么朕都知道!
不就是那档子事吗!”
姜螺脸色一白,她不管之前做了多少心理建设,可终究是一个在传统世家教育中长大的少女。
自己觉醒异能出现在别人梦中这件事,她自己也觉得有些难堪。
“贱民在梦里肖想你!
那些世家子弟在梦里见你!
那些什么现代的男人更是与你在梦里夜夜笙歌!”
这下姜螺不觉得难堪了,因为傅新带给她的情绪更让她受不了。
姜螺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傅新,只觉得浑身血液都烧起来了,她觉醒异能就是她的错了吗?
这要是放在傅新自己身上就是上天眷顾,为什么到了她的身上就是罪孽了!
“姜螺!
你不要用这种看垃圾的眼神看朕,你不也是一个垃圾吗!
你就是个千人骑万人压的***!”
姜螺气得想不顾自小学习的礼仪大笑,什么叫她是垃圾,傅新这是自己垃圾看什么都是垃圾吧。
她前几天的辗转反侧和遭受到的痛苦折磨根本就是不值得!
“你---”“格拉---”“格拉---”远处标有宋家印记的马车踢踏着小碎步缓缓驶来,姜螺心中当即就是一突,来了!
傅新的脸色忽红忽白的,神情又变得泫然欲涕起来了。
“姜螺,不对,阿螺。
朕也不想的。”
傅新向前快走一步,一双黑色瞳仁中满是对姜螺的不舍。
“阿螺,朕也舍不得你啊~”“你和朕相处近三年之久,朕十七岁看到你时便一见倾心了啊!”
傅新泪意莹莹的打量着姜螺,眼尾扫过即将到来的宋家马车。
“可是你的异能实在有损皇室颜面啊!
而且宋爱卿对你的异能实在很有兴趣,说不定他能借着你的异能研究出激发百姓异能的法子呢!”
姜螺实在是被恶心的不轻,她的异能,不过是能出现所有人梦中罢了,现在雍朝都和现代华国融合了,华国女子都能抛头露面,为什么她堂堂一国贵妃不行。
再说异能,明明完全随机,怎么可能借着她的异能就能激发百姓异能,要真是这样,根本轮不到宋怀瑾来要她,该是那些现代国家将他们手上那些火药架在空中命雍朝交出她!
许是自顾自以为姜螺让他的说辞劝动了,傅新凑近姜螺,身上的龙涎香的味道浓的首往姜螺鼻中钻,他压低声音“不过,朕还是爱你的,到时候到了宋家,你记得多多打听宋怀瑾的弱点或者错处,宋家自然有我的眼线,你定要找到机会与眼线接头将宋怀瑾的那些污点传给朕啊。”
姜螺不想说话,她现在开始思考起自己的未来,至于傅新嘴里的话,她是一概不想听。
这个时候,傅新这副表现,真是不像那位临朝称制的太后的孩子啊,太过愚蠢。
连姜螺这个不知外界如何的贵妃都知道,傅新这个皇帝都让宋家把持了,哪来的眼线,那些眼线不过都是宋家故意给皇帝留下来的线罢了。
“还有……”马蹄哒哒哒踏起,傅新在后面不知道还说了什么,姜螺终是离开这个皇宫。
坐在宽敞的马车中,姜螺握紧拳头。
“不行,绝对不能到宋怀瑾手中。”
空荡的马车中,连一扇窗户都没有,这是防止她逃跑。
姜螺清楚,既然傅新那样说了,那么到了宋怀瑾手中,宋怀瑾可能真的会用一些她连听都没听说过的手段研究她。
到时候,她的死活可就真的在这个自世界融合后,就因觉醒异能太过强大而间接把控整个雍朝的男人手中了。
这时马车外传来一些太监宫女的窃窃私语,姜螺自从觉醒异能后就变得格外灵敏的耳朵自然能捕捉到。
“那马车里的是谁啊?”
“还能是谁啊,当然是让宋公子要走的贵妃娘娘了。”
姜螺眸光一闪,她不知道自己觉醒的异能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让宋怀瑾冒着君臣伦理的界限向傅新讨要她。
可从傅新和姜家身上,她明白了一个道理,不要将自己的命交在外人手中。
她要逃!
头上沉甸甸的,姜螺犹豫一瞬,还是摘下了那一堆压得她脖子疼的各种首饰。
将这些首饰堆到一块,掂了掂,姜螺从中挑出自己早就准备好一支金重最足的簪子握在手心。
既然决定了要跑,那肯定要有点钱财在身上。
她身无分文,也就这些首饰了。
“哎呀,是宋家的马车啊!
您快请!
这就让您出去!”
侍卫粗犷的声音因特意讨好而变得有些变形,这声音落在姜螺耳中,更坚定她逃跑的决心。
她下意识捏紧金簪,金簪尖锐一方深深刺进姜螺手心。
看来这带着宋家印记的马车己经出了宫门了,接下来就是城中道路。
马车外那个接她到宋家的男性佣人正轻松的哼着歌,曲调悠扬,好一副轻松惬意的样子。
显然宋怀瑾和傅新都没将她放在眼里,无论是带着她离开的马车,还是带她离开的人都不算特别严谨。
深吸一口独属于初春的凉气,头脑清明,姜螺凭着感觉调动体内的异能。
“卯酒醒还困,仙材梦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