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仿佛有道道重影，看不真切，程青怀眼睛刺痛，下意识眯起眼睛。
有光，他伸出手。
他还能看得见东西？
指尖触及到柔软的轻纱，程青怀下意识合起五指，轻轻揉了揉。
从手指间的触觉感知到，这是很细腻柔滑的织物，好似流水一般划过手掌。
他还有知觉？
程青怀将手收回，按在自己眼睛上，半晌，终于慢慢看清周围的景象。
他活了？
但睁开眼睛的方式好像不一样。
眼前的景象仿佛是高门大户的家庭里才会充溢着的典雅高贵，中式屏风花鸟游鱼盎然意趣，实木家具搭配色彩柔和淡雅，令人赏心悦目，整间屋子的装饰无不透着古香古色。
透过屏风，程青怀甚至可以看到桌子上摆放的一枝红梅斜倚，玉白色瓷瓶颈子细长如鹤。
看得出这房间的主人自有一分优雅风骨。
但，这关自己什么事？
所以他为什么会躺在一间莫名其妙的房间，不，最重要的是，他不是己经跳崖粉身碎骨了吗？
这间房间一看就是非常具有私密性的地方，处处可见房间主人的巧思，生活气息非常浓重。
程青怀猛然坐起身，这个动作居然令他的脑袋一阵晕眩。
他扶住床沿，禁不住咳嗽几声。
顿时感觉胸闷气短，力气都使不出来。
怎么回事？
手掌抵住脑袋，程青怀的视线忽然一凝，他将手掌放至眼前，不信邪地细细打量，上下看遍。
眼前的这双手五指修长，看起来却十分的“秀气”。
没错，秀气。
在程青怀的认知里，秀气是形容女子的词汇。
洁白如玉，冰肌玉骨，这双手就犹如古典仕女图里女子的手掌，纤细美好，风韵秀雅。
然而这绝不是他的手。
他的手粗糙有茧子，苍白暗不见光，永久性的伤痕看起来不太好看。
这才是他的手。
此时程青怀己经感受到了违和感，他的心脏慢慢凉冷下来。
这里好像异常的安静，程青怀掀开被子，看到床榻边的鞋子。
那是一双绣着双飞燕纹样的浅蓝色靴子。
“……”程青怀保持沉默。
抱着挥之不去的违和感，他穿上鞋子，掀开床前的一扇白色珠帘，寻到外间。
男子的房间里竟然还有如此精致的梳妆台，胭脂口红一应俱全。
程青怀怀疑自己莫不是遇到了灵异事件。
他在镜子前坐下。
果不其然，镜子里的那张脸并非自己的那张脸。
非常怪异，好像以程青怀的视角正正对着镜子里的人。
光天化日之下，程青怀都以为自己遇见了鬼。
或者说，自己就是那一只鬼。
但鬼不会有这么清晰的知觉，程青怀眼见他的样貌表情清晰浮现在黄铜色的镜面中。
即便在自己现代人的审美看，这张脸都是很好看的。
飘逸的眉毛，眼睫如蝶翼，骨骼流畅，脸颊肉贴着骨头非常紧致。
眼眸形状是有些开扇的凤眼，但这一双眼皮似乎不太好睁开，有点重，原主人似乎总在低垂敛目，以至于没什么精神。
程青怀微微睁大，那双眼睛里才依稀有了一点他往日的气势。
墨色长发披在身后，一缕滑至胸前，镜子里的男人优雅而美丽，亦有养在深闺中端庄却病弱的气质。
等等，程青怀对于脑海中浮现的关键词汇一个个摘出来。
什么“优雅”“端庄”“病弱”“深闺”……程青怀的那种违和感几乎到了心悸的地步，令他心脏骤停。
“……！！！”
这不是假设，不是比喻，而是他真的窒息了。
“咳咳咳——”这具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走路跟男鬼打飘似的，这阴柔的气质，皮肤比现代女子还水灵的男人谁见过？
给我出来！
程青怀在自己的世界当中大吼，实际上面无表情。
作为一个杀手，如果让人轻易看懂心底里的想法，那他在第一天就死了。
程青怀尝试握手，测试自己的握力。
虚虚握着，恐怕连根筷子都折不断，他摇了摇头，这具身体金玉其外，却己然败絮其中。
都这么久了，还没有人来？
程青怀下意识低垂眼神，只穿着一件雪白的单衣，他的目光投放在木桁上。
一件藕粉色祥瑞云纹常服挂在上面。
这个颜色，认真的吗？
程青怀眼神微微眯起，己经无力吐槽。
他挪步去打开衣柜。
视线从左边看到右边，颜色眼花缭乱，然而它们都仿佛充盈着少女的遐思，让他无法适应。
忍着严重的违和感，他挑了一件黄色的衣袍，有点冷，又加了一件斗篷披风。
毛茸茸地将自己包裹起来。
就是这衣服的扣子和系带太多，程青怀完全就是胡乱弄的，掩盖在斗篷之下，勉强出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