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絮飘飞的五月午后,沈淮宇蹲在"栀子时光"的玻璃花房里给多肉换盆。
母亲新进的二十箱永生花堆在收银台后,映着透过水波纹玻璃的日光,在水泥地面投下琥珀色光斑。
风铃叮咚响起时他正对着发财树打喷嚏,梧桐飞絮钻过老式纱窗粘在睫毛上。
起身太快撞到铁艺花架,紫阳花簌簌抖落几片蓝紫色花瓣。
"当心!
"清泠的女声混着初夏熏风扑面而来。
沈淮宇扶着摇晃的玻璃瓶转头,看见白裙少女踮脚接住坠落的绣球花苞,腕间银镯碰出碎玉声响。
她发梢沾着柳絮,逆光轮廓像用铅笔在素描本上晕开的氤氲。
更浓烈的栀子香从少女飞扬的裙裾漫过来。
沈淮宇鼻腔发痒,这味道比母亲围裙上的更清冽,带着晨露未晞的湿润。
他想起昨夜给盆栽换土时挖出的白色块茎,断裂处渗出乳白汁液。
"招人告示还作数吗?
"少女将花苞放回铁架,指尖沾着淡蓝色的汁液。
玻璃穹顶漏下的光斑在她锁骨游移,那里别着枚栀子花形状的琉璃胸针。
沈淮宇瞥见墙上的手写招聘启事被母亲用干花盖住大半,"你会修枝?
"他抓起工作台上的剪刀,金属握把还残留着掌心温度,"这株金桂总长虫斑。
"剪刀被接走时指腹相触,他触电般缩回手。
少女挽起衣袖露出纤细小臂,银镯滑到肘弯。
咔嚓声里枯枝应声而落,切口是漂亮的斜角。
"土里掺点硫磺粉。
"她转头时马尾扫过沈淮宇胸口,"我叫夏栀雅,住在剪子巷。
"玻璃门外驶过卖酒酿的自行车,叮铃铃盖住沈淮宇吞咽口水的声音。
他盯着少女后颈碎发下若隐若现的淡褐小痣,突然发现母亲最宝贝的那盆栀子正在她脚边悄然绽放。
"要浇淘米水。
"夏栀雅蹲下抚摸肥厚叶片,阳光穿透她耳际的细小绒毛,"花期快到了,夜里记得搬进室内。
"她的影子叠在沈淮宇的球鞋上,风里飘着洗衣粉的柠檬香。
沈淮宇摸到围裙口袋里的薄荷糖,锡纸撕开时发出细碎响动。
百年梧桐的绿荫在花房投下晃动的光斑,他看见少女睫毛上停着半粒星子般的柳絮。
沈淮宇手中的栀子花茎还沾着晨露,玻璃瓶折射出的光斑正巧落在夏栀雅发梢。
她踮脚去够顶层货架的满天星,蓝白格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露出纤细脚踝处贴着的创可贴——是昨晚给流浪猫包扎时被划伤的。
风铃又响,穿堂风裹着珠江路糖炒栗子的焦香涌进来,混着她发间清苦的栀子气息,竟让沈淮宇想起小时候在老门东中药铺闻过的晒干栀子。
夏栀雅转身时撞落了陶土花盆里的白石子,两人同时蹲下捡拾,指尖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相触。
她耳后碎发扫过他手背,像栖霞寺檐角被春雨打湿的铜铃坠下的丝线。
窗外梧桐絮飘进来落在她睫毛上,沈淮宇下意识伸手又急急收回,只将攥出汗的招聘启事递过去:"包吃住,但...要学给花刺打螺旋。
" 他说得磕绊,却看见她眼底倏然亮起的星光,比新街口霓虹更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