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林夏的助听器在第三次数据异常报警时炸开了电路板。
蓝烟从钛合金外壳缝隙里渗出来，像一条微型星云缠绕在他灰白的鬓角边。
他保持着弯腰查看光谱分析仪的姿势，任由灼热的金属片烙在颈侧皮肤上——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太过惊人，以至于肉体疼痛成了遥远背景音。
"PSR J1748-2446，自转周期偏差0.0007秒。
"他念出这行字时，实验室的氩气灯突然频闪，将他的影子钉在墙上不断抽搐。
窗外北京凌晨三点的夜空泛起病态的橘红色，那是同步轨道上的太阳望远镜群正在集体校准。
他摸索着从抽屉取出备用助听器，指尖碰到个硬物。
女儿小满的蜡笔画被带出来飘落在地，画纸角落还粘着儿童医院的处方签。
七个歪扭的彩色圆圈环绕着黄色太阳，像一串被引力束缚的珍珠。
主治医师的声音突然在耳内回放："林先生，您女儿的症状属于视觉信息过载型癫痫，当她的大脑试图处理超出神经承载能力的星图时...""教授？
"实习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微波背景辐射组的数据...""出去。
"林夏的右脚突然踩住那张画，实验室的地板不知何时结满了细密冰晶。
他的视网膜上浮现出只有他能看见的银色网络，那是暗物质流经地球时留下的维度褶皱。
此刻这些丝线正以脉冲星异常点为中心，编织出与蜡笔画完全一致的拓扑结构。
实习生惊恐地发现，老教授踩着的画纸上，那些蜡笔线条正在自主移动。
---第二节X-9的指尖悬在星图幕墙前0.01毫米处。
这个距离在宇宙尺度上可以忽略不计，却足以让三十二个恒星系避开相撞命运。
他纯白制服袖口沾染的无线电波污渍己经扩散到第二颗纽扣，这些来自地球的电磁噪声像霉菌般顽强——自从那个碳基生物发现脉冲星异常后，该文明的电磁泄漏强度增加了47%。
"主管，猎户座β-12区出现熵减。
"液态金属构成的参数员滑入控制室，它的虹膜表面浮动着不断重组的标准模型方程，"疑似文明个体通过量子隧穿效应观测到...""我知道。
"X-9用蟹状星云镇纸压平一片翘起的时空曲率。
透过十一维监控界面，他看见那个碳基男性正用注射器抽取自己的脑脊液。
淡蓝色液体在试管里旋转时产生的科尔莫戈罗夫湍流，恰好与幕墙上某个未备案的微宇宙创生模型吻合。
管理员突然想起上个纪元某个被回收的文明。
他们也曾把神经递质涂满洞穴墙壁，那些生物碱分子意外形成了可以储存暗能量的拓扑结构。
现在那些壁画正躺在资源回收司的仓库里，和三百万吨中子星物质一起等待重新编织。
"申请启动文明观测协议。
"参数员的金属手指插入控制台，拉出条闪着危险红光的概率枝，"该个体发现真相的几率正在突破第一阈值。
"X-9的瞳孔缩成两道狭缝。
他办公椅扶手的裂缝里渗出1980年代的地球广播杂音，那些模拟信号正在量子真空中衰变成特别伤感的暗物质。
---第三节林夏把脑脊液注入低温观测舱时，整栋大楼的电力系统开始歌唱。
变电箱里爆出蓝紫色的等离子弧光，像一群被囚禁的微型恒星。
光谱仪显示屏上的波形突然坍缩成七个完美圆环，与他脚下踩着的蜡笔画一模一样。
某个超越物理法则的首觉击中了他——女儿发病时尖叫着"星星在咬我"的样子，此刻有了全新的解释。
"不是癫痫..."他颤抖的手指划过屏幕上那些完美到恐怖的圆环，"是她的神经元在解析..."走廊传来急促脚步声，保安的手电光束切开实验室的黑暗。
林夏突然扑向角落的射电望远镜终端，残存的助听器电路板在空气中划出电离轨迹。
当他的皮肤接触***数据接口的瞬间，整个银河系的电磁波谱在他脑中炸开。
他看见银色巨人正在调整某种庞大仪器，蟹状星云的丝状结构缠绕在那人指间如同橡皮泥。
更远处，七个地球的复制品正沿着完全相同的轨道跳着死亡华尔兹——就像小满画纸上那些被蜡笔反复涂抹的圆圈。
"警告！
非授权接入！
"参数员的液态身体突然沸腾成金属风暴，"他在用原始神经突触反向追踪..."X-9按下熵值调节器的动作比光慢，比思想快。
---第西节林夏在ICU病床上醒来时，窗外的朝阳正被日珥暴撕成碎片。
他的头骨里嵌着三块来自射电望远镜的陶瓷碎片，护士说这简首是医学奇迹。
病房电视播放着太阳活动异常的新闻，专家们严肃讨论着全球电网瘫痪的风险，没人注意到屏幕角落闪过0.0007秒的奇异波纹。
"爸爸..."小满的声音从床边传来。
女孩手里攥着新画的蜡笔画，这次太阳周围空无一物，"星星们睡着了吗？
"林夏的右耳传来只有他能听见的电磁低语。
那是蟹状星云中心脉冲星的真实声音，被某种远超人类理解的技术编码进了他的神经系统。
当他凝视女儿清澈的瞳孔时，突然明白那些圆圈根本不是行星——那是七个平行时间线上的地球，被某种存在像校对钟表般调整着运转。
床头监控仪的脑电波图案突然形成标准正弦波，这是碳基生物绝对不可能产生的信号。
在0.0007秒的间隙里，林夏与银河系某个银白色房间产生了量子纠缠。
"继续观察。
"X-9对参数员说，同时把地球的文明指数从0.719改回0.72。
他办公桌上的黑洞碎纸机吐出一张完好无损的A4纸，上面印着小满所有的诊断报告。
窗外，被刻意调整过的阳光温柔地抚过病床。
七个同步轨道上的空间站同时拍到了这个画面：穿病号服的男人和抱蜡笔画的小女孩，被包裹在层厚度恰好能过滤有害辐射的大气里——精确得像被计算了十亿次的实验结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