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日光在海面织就碎银万顷……一只白色的海鸥自湛蓝天际悠然展翅，忽然俯冲而下，在空中带起一道优美的弧线，抖动的羽翼掠过窗沿，带起一阵越过窗台的清冽海风。
在这一瞬，苏齐明衣袂随风翻飞，瞳孔骤缩，抱着包裹的女孩咬着下唇，额前凌乱的青丝下，一双杏眼噙着将坠未坠的泪珠。
“哗啦啦——”闪烁着粼粼光亮的海浪，忽然拍在舟屋的高脚木桩上，带起的水浪声，也一下子把苏齐明拍醒了！
“等，等等，你说什么？”
苏齐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赶紧又问了一遍。
“我，我说，你，你能娶我吗？”
姜书瑶鼓起勇气，又重复了一遍，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说出来这种话，但，但是，她就莫名的觉得，眼前的这个少年值得她依赖，她说不出来是为什么。
她己经到了海边，她己经走无可走了，她也走不动了，她好累啊……也许再往前走的话，她只能睡在海底了……想到这里，姜书瑶低下了头。
好想爹爹啊。
爹爹说了，以后会带来她看海，但是她没有想到自己会以最狼狈的样子，见到梦想中的海。
也许是肚子太饿、人太颠沛了，海，好像没有想象的那么好，它美丽、浩瀚，大到难以想象，但好像也无情、狭隘，没有她的容身之所。
怕苏齐明误会，姜书瑶抱着自己的小包裹，抬起头，看着他说道：“我，我还是黄花大闺女，我，我是逃荒来的，我，我还没有和男的牵过手，我爹说了，让我在海边找个好人家嫁了，他说哪都有行好的人，以后给我口饭吃就行。”
声音越说越小，眼泪犹如断线的珍珠落下。
“我，我不是随便的女孩，我也不是坏女孩，真的，我也能干活的，就是我，我有点笨，之前在家里我娘老说我，可是只要你教我，我就愿意学。”
苏齐明可算是明白怎么一回事了，看着眼前这个哭鼻子的小姑娘，尽管穿着破旧的衣服，依旧遮挡不住她的容颜，他不得不承认，小姑娘长得很漂亮。
但这会要是答应了小姑娘的话，岂不是在趁人之危吗？
人家也许是饿坏了，也许只是想吃顿饱饭，结婚可是大事，哪有为了吃饱饭就这么随便嫁人的？
他本来是想等发家致富，再恋爱结婚的。
瞧，他这会家里穷的叮当响，连正经住的地方都没有，这样一个可怜的女孩跟了他，那不就是跟着他吃苦遭罪吗？
“别哭啊，你是逃荒来的吧？
我叫苏齐明，你叫什么名字，多少岁了？”
“嗯，是从川蜀逃荒来的，我叫姜书瑶，今年十七了，马上就十八了。”
用袖子抹抹脸，姜书瑶又补充道，“我，我能生孩子，身体没有毛病，就是身子骨单薄了点，***也不大，但你别嫌弃我，我以后会努力多吃点，我只是好多天没有吃饱饭才饿成了这样。”
苏齐明有些哭笑不得。
自己就是个小孩子一样，还说自己能生孩子……“哎，不是问这个，你是怎么逃荒来的？”
苏齐明看姜书瑶手腕上戴着的镯子，绿莹莹的，价值不菲，又看她这个长相，听她说话又这么单纯，他感觉姜书瑶之前家里条件应该很不错，但这样一个单纯的大小姐，怎么就落到了逃荒这个地步？
“我，我家里出了事……我，我不能说……”一想到家里的事情，姜书瑶眼泪掉的更多了。
眼见自己触碰到了小姑娘的伤心事，苏齐明暗骂自己一句哪壶不开提哪壶，能逃荒到这，肯定是家里出了大变故，他还故意去揭人家伤疤，难怪上辈子被人骂了好多年臭首男。
“先起来，我先叫你姜姑娘吧？
你肯定饿坏了，来，我给你做饭吃。”
“我不饿，你还没回答我呢，你能娶我吗？”
姜书瑶执拗的问他。
“这……姜姑娘……我俩只是见了一面，你怎么就想着嫁给我啊？”
还好遇到的是他，要是遇到一些缺女人的坏男人，这小姑娘不就是进了贼窝吗？
“不知道……”“不知道？
不知道就敢嫁？
你不怕我是个坏人？”
“我不怕，你的眼睛刚才就说话了，你不是坏人。”
姜书瑶心想，坏人会这么温柔吗？
会用手替她扶着床边怕她磕头，如果这样的人也是坏人的话，那她，也认了！
反正，她这辈子只勇敢了这一次。
苏齐明一怔，两世为人，还是有人第一次这么说他，无论前生还是后世，他几乎都是在苦酿之中度过的，落魄的时候，迎来的是讥讽，发达的时候，人们只是为了他的钱，阿谀奉承。
他，从未听说过如此真挚的话语，他承认，他的心在这一刻颤动了一下。
但随后有些无奈一笑，他觉得这个小姑娘能是饿迷糊了，还是先喂饱她再说吧。
苏齐明踩在椅子上将箩筐拿下来，拿里面的粉条和晒干的淡菜出来准备做碗粉条淡菜汤吃。
眼见他要去抬煤炉生火，姜书瑶赶紧擦擦眼泪，从地上起来，将包裹放在椅子上，也跟着去帮忙抬煤炉，就是她有些笨手笨脚的不知道该抓哪里。
只能偷偷瞥着苏齐明抬着煤炉旁边的把手，也赶紧有样学样的去抬。
苏齐明见姜书瑶要表现自己，也没说话，将煤炉抬到外面的木头栈道上，他一边清理炉灰，一边说道：“姜姑娘，我们露兜镇靠海，发展快，很繁华的，一个镇甚至比你们市还繁华，各处码头也都是缺拣鱼、补网、杀鱼的劳动力，在这干一天活，也能挣个一块，比你们内地好很多，我可以慢慢教你做这些活的要点，你慢慢学，至于住处，我们村里知青点还闲置着，无非就是打声招呼的事情，你没必要为了口吃的，委屈自己嫁人，反正，你在这里怎么都饿不住的。”
他这话没作假，沿海经济快速发展，一个镇甚至比市繁华很常见，他们这里己经有各种酒店了，甚至还有珠宝店。
说着说着，苏齐明一抬头，发现姜书瑶不见了，他歪着头往屋里一看，屋内也没人，再低头一看，发现小姑娘拿着一个盆子下去打海水了。
“姜姑娘，你拿着盆下去干什么？”
他低头喊了一嗓子。
“你不是要煮饭吗？
我给你打水来。”
小姑娘迷茫的抬头看着他。
“……”看着抬着头娇憨望着他的姜书瑶，苏齐明忽然觉得这个傻丫头一个人可能真的会把自己饿死啊。
算了，先把她留下来吧，慢慢教她，就她这个单纯的样子，一个人说不定又要被骗，至于嫁不嫁给他的，苏齐明没想那么多，虽然先婚后爱在这个年代很常见，但是他还是想试着培养一下感情，最起码看看两个人是不是合适。
不是他这会假矜持，而是他不想这样一个善良的好姑娘，只是为了一口吃的，牺牲自己的后半生幸福，她，万一不喜欢自己这个性格怎么办？
在感情里，苏齐明觉得自己挺自卑的。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苏齐明就觉得心里，怎么就不受控制的悄然的生出了一丝隐秘的期待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