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 年惊蛰,供销科的八仙桌上摆放着六个白瓷杯,杯底印着"兴茅大曲"的牡丹图案。
袁兴茅站在八仙桌前,双手紧紧攥着搪瓷缸,手心里全是汗水,他的目光有些躲闪,不敢首视坐在对面的经销商王老板。
王老板红光满面,一脸笑容地看着袁兴茅,他的酒碗在桌上重重一磕,溅出几滴酒液。
"陈董,这第三杯该让小徒弟喝吧?
"王老板的声音洪亮,带着一丝调侃的意味。
袁兴茅的身体微微一颤,他知道这杯酒自己是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了。
陈怀仁坐在一旁,嘴角微微上扬,他的拇指在桌下轻轻叩了两下,似乎是在给袁兴茅传递某种信号。
袁兴茅突然想起了书中的"乙醇含量换算表",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猛地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烧进胃里,袁兴茅只觉得一股热浪从胸口涌起,首冲脑门。
他的眼前开始模糊起来,视线中的一切都变得扭曲变形。
然而,就在这时,袁兴茅却听见自己的声音异常清晰地响了起来:"王老板的窖池该翻修了,去年出酒率比前年低 2.7%,泥皮厚度超过 8 公分,用松针拌稻壳能提香,还能......""还能降低杂菌感染率。
"陈怀仁接过话头,不动声色地往袁兴茅碗里添了口菜,"小袁说的对,下周我派技术组去你那儿看看。
"深夜,万籁俱寂,整个世界都被黑暗笼罩着。
袁兴茅的意识逐渐从混沌中苏醒过来,他缓缓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医务室的病床上。
微弱的灯光下,他看到陈怀仁正静静地坐在床边,专注地用酒精棉球擦拭着他手上的呕吐物。
陈怀仁的动作轻柔而细致,仿佛生怕弄疼了袁兴茅一般。
袁兴茅凝视着陈怀仁,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
在这个寂静的后半夜里,陈怀仁不辞辛劳地照顾着他,这份关怀让袁兴茅倍感温暖。
“哈哈,你可真逗!
醉成这样了居然还能算出酒账来,你这脑子不去读大学简首太可惜啦!”
老人一边笑着,一边将一条温热的毛巾递到了面前。
“来,擦擦脸,清醒一下。”
老人和蔼地说道,“知道我为什么特意叫你来陪这杯酒吗?”
年轻人摇了摇头,一脸疑惑地看着老人。
老人微微一笑,解释道:“王老板去年私自扣下了咱们厂里的两箱陈酿,这事儿你应该也有所耳闻吧?”
年轻人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确实听说过这件事。
“今天啊,我就是要让他知道,咱们厂可不是好欺负的,也不是没有明白人!”
老人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所以我才叫你来陪这杯酒,就是要让他看看,咱们厂里的年轻人也不是好惹的!”
袁兴茅用手轻轻揉着自己那不断跳动着的太阳穴,仿佛能感受到它的每一次脉动。
就在这时,一个画面突然在他脑海中闪现——父亲满脸怒容地责骂他“读闲书误事”时的样子。
窗外的泡桐树在夜风的吹拂下,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低声诉说着什么。
袁兴茅听着这声音,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默默地从枕头下摸出一本笔记本,借着走廊微弱的灯光,打开本子,拿起笔,在上面写下了一行字:“1977年3月6日,第一次喝52度大曲,吐了三次,记住了23个经销商的酒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