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御灵望着眼前繁华的临州城,一时恍惚。
街道宽阔,商铺林立,行人往来如织,孩童嬉闹着追逐,茶楼里飘出悠扬的琴声,酒肆里传来阵阵笑语。
阳光洒在青石板上,映出一片暖意,恍如盛世。
——在她最后对临州城记忆里。
五十年前,她最后看到的临州城,是衰败的、濒死的。
家家户户门前点着白蜡烛,烛火在风中摇曳,像是随时会熄灭。
街道上弥漫着苦涩的气味,病弱的人们倚在门边,眼神空洞地望着她。
他们知道,明日,御奴主就要被送入圣地,以身饲灵,换临州一线生机。
那时,封家长老站在高台上,声音冰冷而肃穆——“御奴主,得天独厚,将于明日,永镇圣地。”
——那是宣判,也是诀别。
封御灵站在高台上,耳边回荡着长老冰冷的声音。
夜风卷着枯叶刮过祭坛,烛火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台下跪着的百姓们低着头,像一片沉默的麦浪。
她看见人群最前排的少年。
跪得笔首,素白的长衫被夜露浸透,紧贴在单薄的肩背上。
他死死攥着拳头,指节泛着青白,眼眶红得像要滴血。
当长老宣布"永镇圣地"时,少年浑身一颤,喉结滚动着,却发不出声音。
她在心里轻轻唤他,想起昨日黄昏,这个固执的少年翻进她的院落,把一枚染血的玉扣塞进她手里。
"我会想办法。
"他说得又快又急,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雨珠,"你信我。
"这玉扣本来应该在新婚时给到自己,可是来不及了。
现在那枚玉扣正贴在她心口发烫。
封御灵垂下眼睫,看见自己腕上缠绕的锁灵链——明明是血玉所铸,却比月光还冷。
祭坛西角的青铜灯突然齐齐熄灭。
人群发出不安的骚动,有人开始低声啜泣。
封御灵却笑了,她最后望了一眼少年,用口型对他说:"别看。
"少年瞳孔骤缩。
他看见他的姑娘站在漫天星子下,裙摆翻飞如鹤翼,唇边还噙着那抹他熟悉的、逞强的笑。
然后十二道金光自地底迸发,吞没了她的身影。
而现在,临州城繁华安详,比她记忆里好上千倍、万倍。
她本该欣慰的。
可为什么……心里却像是被刺了一刀?
封御灵回过神,压下翻涌的情绪,淡淡道:"去献祭台。
"——她得试一试,看看能不能把灵力引回来。
"阿姐?
"封墨迟拽住她飘忽的衣袖,压低声音:"我们先回家,长老们在,现在去献祭台太显眼了..."话音未落,街角卖糖人的老妪打翻了水桶,枯枝般的手指着她颤抖:"御...御奴主?
"老人额间的锁灵印正在发烫——那是当年受过封御灵祝福的子民才有的印记。
骚动如涟漪般扩散。
布庄老板娘碰倒了染缸,靛青汁液漫过青石板路,像极了当年少年为她研墨时打翻的砚台。
人群如黑潮般簇拥着封御灵向前涌动,却在距离他三步之外自发形成一片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