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玛丽精神病院特殊监护室的防弹玻璃外，暴雨在钢化表面炸开成无数透明水母。
江漓被束缚带固定在钢琴椅上的手腕己经磨出深紫色淤痕，电子监护仪显示她的脉搏恒定在107次/分钟——这个精确的数字从三年前入住起就从未波动，就像被某种神秘力量锁死。
"江小姐，今天的MECT治疗需要调整参数。
"吴明医生白大褂下露出定制西装的袖扣，那是沈家私人医院的限定款式。
当他俯身调节电休克治疗仪时，江漓嗅到他领口残留的雪松香水——和封司庭上周突然更换的古龙水一模一样。
治疗托盘里，牙垫上的咬痕显示前一位使用者左侧臼齿有特殊磨损，这种齿痕她只在沈家老管家嘴里见过。
"先采血。
"护士长玛莎的橡胶鞋底在地板上刮擦出神经质的声响。
针头刺入肘静脉时，江漓注意到采血管标签上的批号E-107。
这个编号像刀尖划过她的视网膜——沈桁廷死前服用的最后一批抗癌药，标签右下角也印着这组猩红数字。
《雨中的回忆》琴谱第十七小节处，有个用蓝黑墨水勾勒的残缺蝴蝶。
江漓染血的指尖悬在琴键上方三厘米，这个姿势精确复刻了沈桁廷教她弹这首曲子时的起手式。
谱架边缘刻着七道划痕，代表她入住以来经历的电休克治疗次数。
实习护士莉莉走进房间。
江漓突然开始弹奏钢琴，但改编后的旋律比原版快了整整一倍。
当左手小指上的约束带崩断时，渗出的血珠顺着尼龙纤维滴落在降E键上，在象牙白表面绽开成微型珊瑚。
"快叫封先生！
"乐曲进行到第十七小节第三拍，江漓的前额重重砸向中央C键。
骨肉与象牙碰撞的闷响中，防爆玻璃映出她睫毛上悬挂的血滴，以及封司庭那张因惊恐而扭曲的脸——他今天系的领带夹，正是沈家祖传的双鹤纹古董，左边鹤翅的蓝宝石缺了一角。
江漓的舌尖抵着那颗藏在智齿后的玻璃珠。
三年前入院当晚，有人将它塞进她的牙膏管。
此刻珠子在口腔里散发出咸涩的海腥味，让她想起二十年前沈桁廷跪在海边礁石上，将这颗"封存着最干净雨水"的珠子递给她时，右手小指不自然的抽搐。
"漓漓！
"封司庭扑过来紧紧抱住了江漓。
“你终于来了……”江漓的声音微弱的像是轻叹。
染血的手指抚上封司庭的面容。
“沈桁廷，我想回家。”
"西点十七分..."鲜血在白色约束衣上绽开时，江漓凝视着电子钟，"...怀表停摆那天，你迟到了七分三十秒。
"（闪回：沈桁廷在火场中掏出怀表的特写）浓烟里，沈桁廷染血的右手掏出怀表。
玻璃表盖反射出江父正在操纵燃气阀的身影，表盘指针永远停在04:17:00。
他最后吐出的血沫溅在江漓脸上，和此刻江漓手上的血，晕染在封司庭脸上一样。
"血检显示氟哌啶醇浓度4.7mg/L！
"化验师的尖叫在走廊回荡，"这浓度足够让一头非洲象产生幻觉！
"吴医生翻查用药记录时，发现江漓过去三个月的镇静剂用量被篡改过三次。
药柜最里侧有支标着"生理盐水"的安瓿瓶，撕开标签后露出"E-107"的原始批号。
窗外暴雨突然加剧，雨滴在玻璃上勾勒出类似心电图的波形——正是沈桁廷临终前监护仪显示的室颤图形。
安保室第107号监控画面显示，江漓发作前37分钟，有人调整过钢琴位置。
放大后的图像里，那个穿护工服的身影右手小指缺失第一节——和沈家老管家二十年前在车祸中失去的指节完全吻合。
录像时间戳定格在04:17:00，与沈桁廷怀表停摆的时刻精确重合。
画面角落，一盆六月雪盆栽正在凋零。
（病房外）"江小姐又开始和雨说话。
"值班护士说道。
微蹙的眉头显示出几分无奈。
“她每次好像都总说到一个人，沈……什么什么……廷的。”
“沈桁廷……”封司庭望着病房内伤痕累累、双目无神望着玻璃的漓漓，心如刀绞。
布满红血丝的眼眶，恐怖中却依然带着几分柔情。
沉默的低下头。
苦笑道：“她的眼中从未会有我。
隔离病房内，江漓用染血的指甲在防弹玻璃上刻出双鹤纹。
她的声音比雨声还轻："桁廷，玻璃珠里的血样报告...我看到了……雨都停了，你为什么还没来接我？
"闪电照亮她手腕上排列成鹤形的针孔疤痕——这些VII型神经抑制剂的注射痕迹，与沈桁廷童年病历记载的用药位置分毫不差。
雨幕中，那颗璀璨耀眼的玻璃珠正在某处折射月光。
珠子里封存的从来不是雨水，而是沈桁廷十八岁生日那天，咯在海浪里的第一口血。
“江小姐，该换药了。”
一阵轻柔的声音响起。
实习护士推着车走进来。
车轮碾过地面时发出有规律的咔哒声。
为这白茫茫的病房增添了一份生机。
“我想见他。”
身着白色病号服的女孩宛如一朵凋零的百合，静静地坐在钢琴椅上，那双原本灵动的眼眸此刻却如死灰一般，无神地望向护士。
“谁……谁？
小姐，您恢复了？”
实习护士满脸惊恐，仿佛见到了什么可怕的怪物，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她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向江漓，这可是她进院三年来说过最正常的一句话。
“司庭……”江漓不再看向她，抬起头，目光仿佛穿越了时空，落在了遥远的地方。
目光定格在窗外。
“好”护士连滚带爬的出门，向身后有什么怪物一样。
没过多久，封司庭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轻轻地推开了那扇门。
“漓漓！
你要见我？
是有什么不舒服吗？”
封司庭的眼神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仿佛夜空中璀璨的星辰，他的目光如炽热的火焰一般，紧紧地望向自己心爱的女孩。
“司庭，谢谢你，但对不起了。”
江漓缓缓地走近，她那苍白如纸的手，宛如脆弱的花瓣，轻轻地抚上他的脸庞。
她踮起脚尖，如同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在封司庭的脸上落下一吻，那吻如微风轻拂，似细雨飘落。
封司庭还没反应过来。
只见她突然用额头砸向琴键。
鲜血顺着黑白琴键蜿蜒流淌下来。
她在手中玻璃珠的反射下看到了封司庭惊惶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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