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不,现在是艾琳了。
她消化着这些信息,胃里一阵翻腾。
从一个二十一世纪活色生香的大学生,变成一个异世界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孤女?
这落差,比从珠穆朗玛峰一脚踩空到马里亚纳海沟还离谱。
她甚至有些荒唐地庆幸,原主艾琳的记忆里,除了对生存的渴望和对寒冷饥饿的恐惧,并没有什么特别强烈的爱恨情仇,否则这记忆融合起来,她怕不是要先精神分裂一场。
饶是如此,那些属于艾琳的绝望和麻木,也像潮水般一阵阵冲击着她的神经,让她胸口闷得发慌。
她抚上胸口,那颗跳动的心脏年轻,却承载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沉重疲惫。
穿越?
重生?
还是死后匪夷所思的际遇?
她狠狠掐了自己大腿内侧一把,尖锐的痛感首冲脑门,清晰无比,让她差点叫出声。
这不是梦,这具身体的痛感如此真实,饿肚子的感觉也真实得让她胃壁都在抽搐。
她躺回床上,目光呆滞地望着天花板的霉斑,试图理清混乱的思绪。
这破阁楼,这破身体,这破未来。
她开始思考最实际的问题:下一顿饭在哪里?
难道真要和记忆里那样,去喝那能照见人影的麦糊,啃那能当凶器的黑面包?
一想到那口感和味道,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前世的她,好歹也是个被外卖和各种美食APP养刁了胃口的人。
就在这时,一丝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暖流,忽然从她摊开在身侧的右手手指末端划过,带来一种极轻的痒意。
像是有只小虫子在指尖爬,又像是静电一闪而逝。
艾琳身体一僵,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
苍白,瘦弱,指甲缝里还有些灰黑的污垢。
她屏住呼吸,试着回忆刚才的感觉。
那股暖流……是错觉吗?
饿久了神经错乱?
还是这破身体有什么潜在的毛病?
她尝试着集中精神,努力回想那种痒痒的暖意,想象那股暖流再次出现,流向指尖。
她甚至学着以前看的武侠小说里描述的那样,意守丹田——虽然她也不知道这身体的丹田在哪里。
几秒钟后,那微痒的暖意又来了,这一次比刚才清晰了少许,不再那么虚无缥缈。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床单边缘,那洗得发白、布料粗糙的床单,在她专注的注视下,最靠近她指尖的那个边缘,似乎、好像、仿佛……轻微地抖动了一下。
幅度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像是被一阵微不可察的风吹过。
但艾琳清楚,这阁楼的窗户关得死死的,一丝风都透不进来。
她的心,不受控制地“咚咚”狂跳起来,比刚才掐大腿时还要剧烈。
艾琳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像是被人攥紧了又猛地松开。
她霍地坐起身,屋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她再次集中全部意念,这一次,目标更加明确——那块洗得发白、带着霉味的床单上最显眼的一道褶皱。
她死死盯住它,想象着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从指尖延伸出去,轻轻地、却不容置疑地“推”它一下。
一秒,两秒……床单的褶皱,真的,非常轻微地向外鼓起了一点,如同被谁从下面悄悄顶了一下,然后又无力地塌了下去。
幅度依然微小,但艾琳看得清清楚楚。
这不是风。
窗户关得死死的,那扇积满污垢的小窗甚至连条像样的缝隙都没有,阁楼里的空气凝滞得像一块陈年奶酪。
她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胸腔里那颗年轻的心脏擂鼓般跳动。
难道是……她不敢想下去,那个念头太过疯狂,太过不切实际。
然而,脑海中,那些属于原主艾琳·怀特的、被尘封在角落的模糊记忆碎片,此刻却争先恐后地翻涌上来,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重新组合。
那些曾被她,或者说“原主”,轻描淡写地归为“小意外”、“眼花了”的片段,如今却带上了异样的色彩。
有一次,她渴得嗓子冒烟,整整一天只分到小半杯浑浊的水。
她躺在床上,眼睛首勾勾地盯着床头柜上那个空了大半的陶土水杯,心中是近乎绝望的渴望。
就在那时,她清楚地记得,那个水杯轻微地晃动了一下,杯沿磕碰柜面,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当时她以为是自己饿得头昏眼花产生的错觉,翻了个身便不再理会。
还有一次,大概是去年的冬天,特别冷。
她被几个年纪稍大的孤儿堵在墙角,抢走了她好不容易藏起来的一小块黑面包。
她又冷又饿,心中充满了屈辱和愤懑,却敢怒不敢言,只能死死地瞪着那个得意洋洋的领头女孩。
就在那女孩转身要走的一瞬间,她脚边一块不起眼的碎石子,毫无征兆地自己滚动起来,恰好绊了那女孩一个踉跄,摔了个结结实实的狗啃泥。
周围的孩子们都愣住了,随后爆发出哄笑,原主也吓了一跳,只当是走了狗屎运,或者那女孩自己不小心。
甚至有几次,在寒冷的冬夜,熄掉的劣质油灯,灯芯明明己经没了火星,但在她长时间绝望地凝视下,偶尔会重新“滋”地一下,冒出一点点微弱的、豆大的火星,虽然很快又会熄灭,但那一瞬间的光亮,也曾让她迷惑不己。
当时,原主艾琳·怀特只是将这些归咎于自己眼花或者纯粹的巧合,毕竟一个在孤儿院挣扎求生的女孩,哪里有心思去深究这些无法解释的“小插曲”。
在她贫瘠的认知里,这些不过是生活无数苦难中不起眼的一点波澜。
可现在,当林夕——不,是艾琳——亲身体验了这股难以言喻的力量后,那些被忽略的细节,瞬间串联成了一条清晰的线索。
魔法。
这个词在脑海中炸开,带着一种荒谬的真实感。
这个破败孤儿院,这个令人窒息的世界,竟然真的存在魔法?
这个认知让她浑身的血液都像是沸腾了一下,随后又迅速被一股冰冷的疑虑浇熄。
艾琳的目光再次投向桌上那支孤零零的羽毛笔。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朴实无华,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如果真的有魔法,那它应该如何运作?
她努力回想前世看过的那些小说电影,里面的角色是如何施法的?
念咒?
还是特定的手势?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伸出手指,有些僵硬地指向羽毛笔,学着记忆中某些角色的样子,在心里默念:“起来,起来。”
羽毛笔纹丝不动,安静地嘲讽着她的努力。
艾琳的脸颊有些发烫。
她感觉自己像个十足的傻瓜,对着一支破笔发号施令。
她换了个词,在心里尝试了几个听起来似乎有点“魔法味道”的音节,结果依旧。
羽毛笔牢牢地粘在桌面上,仿佛生了根。
她不泄气,又或者说,是不敢泄气。
这可能是她唯一的稻草。
她回忆着刚才床单抖动时的感觉,那种从指尖蔓延出去的微弱暖流。
她闭上眼睛,努力集中精神,试图再次捕捉那种感觉,并将其导向羽毛笔。
“动一下,求你了,就动一下。”
她在心里小声地央求,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卑微。
如果这也不行,那刚才的一切,或许真的只是她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