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晖喷薄,残阳如血。
空无一人的操场两旁树丛中,不时传来令人心烦意乱的蝉鸣。
彼时,宋清宴倚着教学楼的墨绿色栏杆,正盯着远处的火烧云出神。
"阿晏?"温和恰到好处的声音唤回了宋清宴飘浮的思绪,把他从母亲祭日的苦楚中拉回了现实。
来人是傅时序,同他一起长大的好兄弟。
也是母亲挚友的孩子,他们情同手足。
好像不论何时何地,傅时序总能轻而易举地察觉到自己微妙的情绪变化。
傅时序的手轻轻落在宋清宴肩头,无声地安慰着他。
傅时序很清楚,今天对宋清宴而言,是一个特别难熬日子。
傅时序看着身边往日意气风发的少年情绪低落,他缄默不言。
他很想像往常一样说几句宽慰的话,可身边的少年只是望着天边灼目的火烧云一言不发,他一时也难开口。
长久的寂静后,宋清宴嗓音低哑,似在感怀,又似强撑着抑制心中的苦涩。
"她走的那天,云也是这么滚烫,却还是抵不过冰冷的黑夜,被一点一点夺走了温度……"话尽,傅时序从中听出少年的轻微哽咽。
"阿宴……"傅时序轻轻在宋请晏的背上拍了两下,斟酌着开口。
"菱姨一定在某个地方看着你长大……别让她担心了……"傅时序凝视着天边的云,竟也一时间沉默了。
炽烈的夏日霞光,倾泻在并肩而立的两个少年身上。
慢慢地、悄无声息地拉长了他们身后的黑影。
蓦地,似是被一抹斜阳刺了双目,傅时序低头,眼神掠过操场,恍地发现偌大的操场上,好像有一个女孩在起舞。
他轻揉了眼睛,没错,一个女生,在操场上跳着舞。
傅时序轻轻撞了撞身旁的宋清宴,惊道:"阿宴,你看操场上是不是有个女生在跳舞? "宋清晏闻言也是一怔,微微眯眼,将跳舞的女孩身影尽收眼底。
这么晚了,竟然还有人留在学校里吗?
“我好像知道她,常年霸榜年级第三。
上回就比我低了一分。”
傅时序抬手扶了扶镜框,倚靠在被阳光晒得暖暖的栏杆上,顿了顿,话语中夹杂着由心而生的钦佩。
"她真的是一个很努力的女孩,而且听阿笙说她跳舞拿过国奖,特别优秀。
"“听说在我们学校,她的风头可不比你弱。”
傅时序揶揄道。
闻之宋清宴只是轻笑,看着在操场独自起舞的女生 ,偌大的操场竟然显得那么寂寥。
微风吹起她的衣袂,似乎在心底某处也牵动着他的心弦。
"这么关注她,你暗恋她吗?"宋清晏玩味地打量着傅时序,撑着头看着逐渐窘迫的傅时序。
"不是我。
是阿笙。
傅时笙这丫头天天在我面前念叨,能不熟吗?”
傅时序也是有些无语,重重地揉了揉太阳穴,好像十分头疼的模样。
"这丫头喜欢江宁,一天到晚女神女神地叨个没完。
""嗯,你没有。
"宋清宴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明显是不信傅时序的那套说辞。
“不是……我真没有——哎!算了,懒得理你这个先入为主的家伙。
我不喜欢这么清冷的女生。
你是不知道她多冷淡啊。”
傅时序呼出一口气,佯装生气,一巴掌拍走宋清宴搭在肩上的手,“跟你有的一拼,都是清冷的主儿——。”
傅时序故意拉长声音,惹得宋清宴一笑。
此时两个少年眼尾都浮上淡淡的笑意。
但傅时序的笑意还未达眼底,恍然记起了什么,他瞥了眼身边的少年犹豫再三。
“其实她也蛮可怜的。”
宋清宴不明就里,淡淡地“嗯”了一声。
而傅时序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不发一言。
“怎么了?”察觉到他的犹豫,宋清宴起身转向傅时序。
傅时序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轻启唇,又不肯放过宋清宴面上任何的表情变化。
他是真的担心自己说错一句话让这个少年再度陷入痛处。
“她也失去了亲人。
跟你不同的是,她失去了……唯一的亲人,而且就在今天上午。”
傅时序顿了顿,“我今天上午听阿笙说她有一场比赛,她爸在去看她比赛的路上出车祸了,送到医院的时候就己经……唉……她爸走的时候说是怀里还抱着送给她的花。”
闻言宋清宴沉默了。
他的瞳色深黑,看不出任何情愫。
又是长久的寂静,只有远处那个女孩踩着斑驳的光,在寂寞的操场上蹁跹着。
浮光撞破被夕阳燃得炽热的云,纷纷扬扬,落下,伴随着操场的那抹倩影。
希望她,能早一点走出来吧。
宋清宴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仰起头感受着夏日傍晚的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