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赫炎炎。
一间青砖瓦房矗立在山底脚下,烟囱袅袅,白雾升腾而起。
薛妤已将午食做好。
可夫君迟迟未归,让她不禁有些担忧。
按理来说,这个饭点江许泽应早已从山上采药回来。
想了想,薛妤手持着一根木棍往前走去,视线一片模糊虚无。
虽她的眼不好,但在白天时却能辩驳几分的。
但到了黑夜,却真如同瞎子般手无足措,什么也看不清。
薛妤怕磕到什么东西,走路极慢,但身姿却莫名透着一股娴雅清淡的气质,好看的紧。
一旁刚给下田的自家汉子送完午饭的几个农妇看到薛妤俏生生的立在小院门口。
目光不知是看向何处,似乎在等人。
阳光倾洒在她的身上,肌肤白的透明,如美玉毫无瑕疵,虽穿着宽大的衣袍,却难掩绰约风姿。
与周围的破旧格格不入。
落在她那略微有些暗淡的双眸时,其中一个脸盘略圆的农妇摇头,颇为可惜。
“薛妤怎么就偏偏瞎了,真是可怜.....”
一个身材丰满的农妇撇撇嘴,语气有些不屑。
“可怜什么?也不知道江郎中看上了她什么?不过有一张漂亮的脸而已,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还是个瞎子,娶回去也不知是谁照顾谁?”
“是啊,薛妤嫁入江家都两年了,到现在都没下一个蛋出来.....”
又一个农妇语气有些艳羡,“若是放在别人家,怕是早就休妻另娶了。”
“江郎中对薛妤可真好啊.....”
几人肆无忌惮的说着,丝毫不在意薛妤会不会听到。
薛妤的眼睛虽然不好,但是听力却是极佳的,一字不漏的将她们的对话听了进去。
指尖紧紧握着拐杖,有些发白。
她和江许泽是在三年前认识的。
那时,她意外流落在小河村,是被一个好心的猎户救的,等她醒来时,她的过往成了白茫茫,陷入了一片黑暗。
什么也不记得了,也看不见了。
只记得自己叫薛妤。
猎户找来江许泽给她治病,开了一个敷眼睛的方子,治了一段时间,才勉强在白天能瞧见几分,但到底没什么用处。
但她还是很感激他。
猎户无儿无女,她为了报答猎户的救命之恩,便拜了猎户为义父。
可没过多久,义父上山打猎时被野狼咬伤了,哪怕江许泽及时赶来了,却还是因发热去世了。
本薛妤打算为义父守孝三年,却不知怎么被小河村的泼皮无赖给缠上了。
为了避免纠缠,恰巧江许泽上门求娶,又加上他对她也确实很好,不介意她是个瞎子,她便应诺了。
刚嫁入江家时,因眼睛的问题,与妯娌相处的并不好,江许泽知道后,特意从江家搬了出来。
为了不让她被绊倒,又亲自去山上挑拣毛刺不多的木料,削成木棍....
可如今,两年一晃而过。
肚子迟迟都没有动静,薛妤的唇角抿了抿。
心底对江许泽愈发愧疚不已。
与她一同成亲的女子,这个时候早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
而她却始终都未给他诞下子嗣。
此时,一道低沉温和的声音传了过来,“娘子,你怎么站在家门口?”
薛妤循着声音看了过去,虽什么也看不清,但能辨驳出不远处有着一道身影朝着她走来。
薛妤下意识慢慢走了过去,盈盈一笑,“我担心你便出来了,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忽然她闻到一丝刺鼻血腥的气息,薛妤顿时紧张了起来,神色惶惶。
“夫君,你受伤了么?我好像闻到血的味道......”
她记得,江许泽有一次上山采药时,为了采摘一株珍贵的药材治疗她的眼睛,不小心从山坡跌落了下来。
命大,只是腿腹被尖锐的木头刺穿了。
最后是一瘸一拐回家的,为了不让她怀疑,找了理由分房睡。
后来还是她摸到江许泽腿上的早已好全的伤疤,这才知晓。
“无碍,是别人的血。”
江许泽解释,“我今天上山采药时,看到小溪里躺着一个人,浑身都是血,我见他还有呼吸,就把他背回家了,先不说这么多了.....”
薛妤这才注意到江许泽身上背了一个男人,也不敢再耽搁,手持着木棍探路去烧热水。
而江许泽秉持着大夫的本分,将人背到客房,正准备检查男人伤口时,发现他身上的料子极好,厚实顺滑。
哪怕在有些昏暗的房间内,隐隐有着流光转动。
江许泽眼底飞快掠过一丝奇异的情绪,他有些话没和薛妤说。
他之所以会去救这个男人,并非好心。
是因男人周身与众不同的气质,哪怕阖着眼,却依旧能瞧出几分矜贵高雅。
如他的妻般,与周围格格不入,仿佛不属于小河村。
他有一个预感。
若他救了男人,他或许可以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江许泽压下心底的贪欲,掀开男人的衣衫。
仔细检查。
有几处伤口可以窥见森冷的白骨,骇目惊心。
江许泽纵然为大夫,却也没见过如此骇人的场景,脸也不禁白了几分。
江许泽深呼吸一口气,给男人上药包扎完后,又去厨房熬了一锅汤药。
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道着急慌张的声音,“江大夫!我家男人上山出事了,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野狼咬了一口,快救救他吧.....”
江许泽匆匆叮嘱宁瑜几句,便提着药箱跟着外面的人走了。
薛妤一手执着木棍探路,往客房走去。
打算去看看病人醒了没,若是醒了的话,她便把药汤端过来。
刚跨入门槛,她陡然感到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如同阴暗角落里的一条毒蛇,随时伺机而动。
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下一秒,那道不适的感觉消失的无影无踪。
仿佛是她的错觉。
薛妤以为是自己感觉错了,没想太多。
因她极少来客房,对这里的摆设并不熟悉。
拿着木棍小心探路,借着微弱的光线才勉强找到床榻。
依稀可以看到一个身形挺阔的男人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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