筒子楼过道的穿堂风像裹着冰碴的刀子。
周屿裹紧校服推开家门时,正撞见母亲李素云佝偻在蜂窝煤炉前,铁钳夹着的煤块“噗”地砸进灰堆,溅起的烟尘引发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妈!”
他冲过去拍背,掌心触到蝴蝶骨嶙峋的凸起。
李素云慌忙把染血的卫生纸团塞进裤袋,蜡黄脸上挤出笑:“考完模考了?
炉上热着粥...”话音未落,她突然瞪大眼盯着周屿手臂——校服袖口卷起处,昨夜ICU的针孔淤青己连成锁链状疤痕,在昏暗灯光下泛着金属冷光。
“摔的。”
周屿扯下袖子,目光扫过窗台排列的药瓶。
最外侧的棕色玻璃瓶底,一朵紫藤花纹在积灰中若隐若现——与前世林晚***现场发现的毒品包装完全一致!
寒意顺着脊椎爬升时,父亲周永强裹着寒气撞进门,帆布工具包重重砸在地上。
“修车厂预支了三百。”
他把皱巴巴的钞票拍在桌上,纸币边缘沾着黑机油,“先抓药。”
周屿捏起药方,肾衰宁胶囊的单价像烧红的烙铁烫进眼底:47元/盒。
父亲裤袋里叮当作响的硬币声,宣告全家财产不超过五块钱。
深夜,周屿在隔板床的吱呀声中睁眼。
月光从裂缝渗入,照亮父亲工具箱上那把老式铜锁。
前世周永强***后,他正是用生日数字0312打开了这把锁,发现里面藏着的卖血协议和染艾滋的诊断书。
地板突然传来翻身动静。
周屿屏息看着父亲摸向工具包,抽出那张边缘卷曲的卖血单凝视良久,最后塞进一个红绒布盒子。
当鼾声重新响起,周屿赤脚溜下床,铜锁“咔嗒”弹开的瞬间,铁锈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盒子里1998年“鞍河钢厂安全生产标兵”奖章冰冷刺骨。
翻转奖章,背面蚀刻的β-7符号旁,粘着崭新的卖血单:> 周永强自愿出售RH-null血400cc> 时间:2003年3月29日 14:00> 补偿金:500元整日期像淬毒的针扎进瞳孔——离父亲感染艾滋的宿命只剩17天!
他猛然想起ICU心电仪闪现的“Subject-7”,手臂疤痕骤然发烫。
就在这时,里屋传来重物倒地声。
李素云晕倒在尿桶旁,失禁的秽物浸透裤腿。
周永强背妻子下楼时,周屿摸进里屋掀开炕席——前世他藏在此处的《牛顿传》还在。
书页间夹着高考前最后一张全家福,背后母亲娟秀的字迹写着:“小屿去北京上大学”。
“爸,我去旧书店!”
他攥书冲进晨雾中。
穿过贴满“下岗再就业培训”告示的巷口,墨绿招牌“三味书屋”出现在街角。
柜台后的秃顶老板正用放大镜研究粮票,头也不抬:“废书五毛一斤。”
“民国版《牛顿传》。”
周屿将书推过柜台。
老板指尖划过书脊的馆藏编号,突然抬眼:“鞍钢三中图书馆的?”
玻璃镜片后精光一闪,“上周收的《相对论》也是你偷的吧?”
冷汗浸透后背时,老板却抽出一张灰票子:“八十块,闭好你的嘴。”
这远超旧书行情!
周屿接过钱转身刹那,听见身后低语:“这次补偿金够治***病么?”
他霍然回头,老板正摩挲着粮票上“1967”字样,仿佛从未开过口。
药房玻璃柜折射出七彩光晕。
周屿递上肾衰宁时,穿白大褂的胖女人嗤笑:“这药早涨价了,五十八!”
补交的十一块钱是他三天饭费。
攥着药袋出门时,橱窗电视正播放非典疫情通报:“...疑似病例须隔离观察...”他突然刹住脚——新闻跑马灯显示日期:2003年3月13日!
前世母亲确诊尿毒症是2004年1月,现在病情却提前恶化!
恐慌催动记忆翻涌:2003年3月13日...这天发生了什么?
碎片化的画面闪现——父亲在钢厂领下岗补偿金时数错钱,回家路上买了烤红薯分给他半边...“不可能!”
周屿撞开家门。
周永强正给妻子喂药,炕头摆着热腾腾的烤红薯。
见他回来,父亲难得露出笑:“厂里补了安置费...”话音未落,周屿己冲进里屋掀开工具箱。
红绒布盒静静躺着。
他颤抖着抠开夹层,安全生产奖章背面,β-7的刻痕里填满暗红锈垢。
用针尖挑出锈斑的刹那,几粒银蓝色晶体簌簌掉落,在炕席上组成极小的时间戳:2003-03-13 09:27:11正是他踏入书店的时刻!
“小屿!”
父亲惊呼从外屋传来。
周屿攥着奖章冲出,只见母亲突然首挺挺坐起,眼珠蒙着白翳,枯手指向窗外:“...别信...别信日历...”顺着她指尖望去,筒子楼外墙的枯紫藤架竟在三月寒风里暴出花苞!
青紫色花序以肉眼可见速度蔓延,眨眼爬满窗框。
李素云喉间发出“咯咯”异响,突然咳出大团带血的紫藤花瓣。
花瓣纷扬中,周屿看清其中一片沾着油墨——正是当铺老板找零的五十元钞票编号尾数!
父亲抄起铁锹砸向花藤时,周屿摸向裤袋里的钱币,指尖触到纸币边缘凸起的纹路...就着月光展开钞票,国家领导人头像衣领处,赫然印着微缩的β-7水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