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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黑夜

发表时间: 2025-01-24
“不是老子养你,你早出去卖了。

装什么清高,和你妈一样都是女表子。”

肥头大耳的男人使劲踢着地上的人,而地上的人只是缩成虾的体形,抱着头,连痛呼声都没发出。

“赵德柱,我求你了”,另一个年纪大些的,抱住赵德柱的腿,披头散发,脸上有好几块淤青,嘴角流着血,哭泣着,眼泪鼻涕混着血,狼狈不己,她体型很小,宽大的衣服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像风中即将坠落的枯叶,却仍旧坚定地抱着壮硕男子的腿,“求求你,她才十八岁,她还在上学,你要多少钱我去挣,我再多打一份工,我给你。

求求你了,她才刚成年。”

赵德柱一下子就蹬开她,反手扇了她一巴掌,她的脸歪斜到一边,耳朵轰鸣,己经听不见赵德柱对她的咒骂。

迷迷糊糊间她看见赵德柱像提小鸡仔一样把余葚提起来,抬脚要往门外走。

这个女人,这个懦弱了一辈子的女人,这个腰弯了二十多年没有首过的女人,家里把她嫁给赵德柱,其实和卖没有区别,拿了十万就不再管她,给弟弟娶了媳妇,她没反抗。

赵德柱经常喝酒赌博,喝醉了打她,赌输了打她,不顺心也打她,她没反抗。

报警,找社区调解,赵德柱说不拿出十万就不离婚,她家里人第一次来看她,却是来当说客时,她也没反抗。

而今,在这个黑夜里,几乎没有一点月光。

只有老式的吊灯挂在布满蜘蛛网的屋顶,摇摇晃晃的,人影摇曳。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冲进厨房,拿起菜刀,一刀砍向赵德柱的脖子。

因为害怕手抖,刀砍在了他的肩膀上。

云来娣双腿不停地打颤,其实在砍下去的一瞬间她就后悔了。

她只是大字不识的一个妇女,从小在压迫里,没人教会她反抗,她从来都是逆来顺受的,面对强权她只会屈服。

可当赵德柱回头,那狠厉的目光,她知道自己要是停手,今天一定会死在这里,余葚下半辈子也会毁了。

于是双手握着菜刀,再次胡乱地砍了下去,这次砍到了脖子。

赵德柱本能反击,可能他习惯了云来娣的温顺和屈从,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不可置信的呆滞。

这也就让他失去了最佳回击时间,等他想抢过刀时,云来娣又是一刀砍在他脖子上。

余葚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不顾身上的疼痛,一口咬住赵德柱抬起来的手,不顾他怎么挣脱。

那双眸子在乱发中显得更加清亮,看着云来娣。

云来娣终于停手,菜刀从她手中哐当掉落,此时赵德柱己经躺在地上,地上都是血,己经没了动静。

云来娣惶恐地看向余葚,指着地上的赵德柱,余葚双唇不停地打颤,上前抱住云来娣,好半天说不出来话。

“报警,云姨我们报警,我们是正当防卫不会有事的。”

警***响起,警察很快来到现场,当场判定赵德柱死亡,把两人带走问话。

虽是杀人案,却没什么悬疑,两人被关在不同的审讯室里,分别问话。

证词却不一样:两个人都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说对方只是受害者。

赵德柱的家人也很快赶来,他是家里独子,只有两个六十多岁的爹妈。

赵德柱的母亲过来,看到旁边被女警安慰,还喝着热水的云来娣,上去就是一巴掌,还没扇下来,被女警拦下,“这里是警局,请不要放肆。”

云来娣只是下意识地一缩,双手一抖,杯子里的热水全泼在了她的裤子上,杯子掉在地上。

她斜着眼睛瞄赵家公婆,不敢首视。

旁边过来一个男警把他们挡到一旁,女警给她拿毛巾擦湿掉的裤子。

赵德柱母亲一下子坐在地上,哭嚎起来,“我的娘诶,我这是个什么命。

儿子被媳妇杀了,警察还不给主持公道,叫我一个老婆子怎么办啊。”

一旁的男警察试图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她却丝毫不配合。

余葚也录完口供,地上老人看到她的一瞬间就站起来,气势汹汹地走向她。

这次她不敢动手了,恶毒的话语从她嘴中蹦出,“你个死白眼狼……”她谩骂着,旁边的老爷子却站在一边默不作声。

“说恶毒的话的人,嘴里会蹦出毒蛇和蛤蟆。”

余葚垂着眼皮盯着老太婆,面无表情,脸上都是淤青和伤痕,轻飘飘的一声,犹如恶鬼的诅咒。

老太婆愣了片刻,一开始还没搞懂她在说什么,回过神发现她在诅咒她时,突然暴起,旁边的两个警察赶紧把她拦住。

又是一番争吵,老太婆和老爷子这才说出自己的诉求:当初他们家娶云来娣时给了她十万块钱,她们要她受到法律的制裁,还要她偿还这十万块。

云来娣哪有十万,这些钱全被母亲拿去给弟弟结婚用了。

她没有,老两口便一口咬死要让她牢底坐穿。

警察进一步了解后,把云来娣暂时关押在警察局——云来娣的眼神让余葚明白了很多,她很聪明,推断出云来娣所交代的供词,最后她只算正当防卫。

云来娣知道自己向来软弱,而应该在外面与老两口对峙的,能将两人伤害降到最低的,只有余葚。

余葚回学校继续上学,这些年她陆陆续续攒了一万块,包括奖学金,参赛奖金,打工费等等。

如果要暂时摆脱老两口的掌控,还差九万。

老两口很聪明,她知道让她们拿出再多钱她们一定拿不出来,但十万,则是可以借凑的一个金额。

余葚毫不犹豫地拨打了那个她从未拨打的电话。

“喂?”

电话那头有很大的音乐声,还有嘈杂的人声,余葚没有说话,电话那头的人以为自己没听清,走到安静的地方,噪音慢慢小下来,“妈,”余葚嗓音干哑,“能借我点钱吗?”

电话那头的人一时失声,余娴娴惊讶地开口,“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

余葚没有回答她,只是继续问,“能借我九万块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