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记忆,大多都记不太清了,我只记得它是美好的,无忧无虑的。
我在八岁之前有一个十分幸福的家庭,有爱我的爸爸和妈妈,有无话不说的朋友,有玩具枪和奥特曼,我好想回到那个时候,阳光明媚的午后,微风轻轻掠过我家商店门口的枫树,后院里传来阵阵孩童的嬉闹声,糯米粑粑摊上的香气氤氲,能把挂着两条鼻涕的孩子的魂勾走。
我就这么水灵灵的长到八岁,八岁那年我有了个弟弟,小小的,好像我抹出来那鼻噶,弟弟长到了半岁时,爸爸就病重了。
妈妈没告诉我爸爸得的是什么病,我一首以为是血癌,也就是白血病,妈妈也没否认。
得了病以后,爸爸好像变了一个人,他变得越来越暴躁,病痛的折磨让他生不如死,他会在我玩着电脑游戏时突然拔出钥匙扣上的小刀扎向肚子,或者在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用脑袋框框的撞墙壁。
每到这个时候妈妈总是一边拉住失控的爸爸,一边心疼的落泪。
这个时候我也会哭,我害怕爸爸突然死去,害怕妈妈不要我和弟弟。
害怕并不能解决任何事情,相反的,这个情绪很完整的代表了人类这种生物在面对绝望时无能为力的所有行为。
最后的时间还是到来了,爸爸在一个像平时一样的晚上和我们道了晚安之后回到他的房间(爸爸怕他失控时误伤到我和弟弟,与妈妈协商以后去了另一个房间住),拿出了一瓶绝对要标注严禁口服的药酒喝了下去,药酒里有草乌,没有炮制过就泡酒的那种,有剧毒。
爸爸喝完以后好像就摔倒了,妈妈听到动静就赶紧去看。
我迷迷糊糊睡到了早上起来,发现爸爸躺在他的小床上,好多亲戚也来了,妈妈守在他的床边,双眼通红。
我看着这混乱的家,找了个角落坐下,看着挂在墙上的全家福默默发呆,我知道,这张照片马上就要被拿下来藏好,而且永远不会拿出来了。
中午,我的一个姐姐火急火燎的赶到,拿出了一包药粉,说这是草乌的解药,妈妈慌忙拿去冲泡给爸爸喝,这时的爸爸嘴巴己经张不开了,妈妈掰开他的嘴,给他灌了一碗。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解药发挥作用,终于在下午西五点钟,爸爸能说话了,他拉过妈妈的手,一遍遍的说着“我对不起你”,妈妈坐在他身边嚎啕大哭,说了一句我一首不会忘记的话:“我不怪你,我还是喜欢你,我不管你做了什么,我只要你好好的回来,小儿子马上就会叫爸爸了,你不要出事。”
我看着这一幕,我知道爸爸的时间不多了,我用力拨开围着爸爸的亲戚,挤到床边,喊了他一声,他看了看我,没有说话,只是把手放在我头上揉了揉。
我不能接受那个可以一只手就可以把我抬到肩膀上的人就这么离开我,我往外跑,我不愿意看见一个对我来说十分重要的生命就这么流失。
我跑到外面,一个人坐了好久,姑妈忽然过来,拍拍我的头,说:“以后跟着你妈妈一定要听话,要争气,你是这个家里最大的了。”
我知道,那个在我眼里无所不能的男人离开了。
我看着他静静的躺在棺材里,在钉棺的那天,我想起来他对我说过:人,一定不要怕黑,不怕黑才会不会害怕鬼。
爸爸,你躺在厚厚的土壤下,你会怕吗?
他听不到了,他留在这个世间的遗物不多,我也算是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