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见到会眨眼的泥胎神像,是在民国二十三年秋分那天的酉时三刻。
豆大的雨点子砸在斗笠上,远处群山在暮色中蜷缩成狰狞兽脊。
我攥紧写生簿快步疾行,画箱里的松烟墨混着雨水,在青石板路上拖出蜿蜒黑痕。
转过山坳时,那座破庙突兀地撞进视线——飞檐翘角刺破雨幕,褪色的黄幡在风中猎猎作响,像招魂的幡旗。
"吱呀——"推开庙门的瞬间,浓重的檀香混着霉味扑面而来。
供桌上烛火摇曳,映得三尊神像面容忽明忽暗。
中间那尊娘娘像的罗裙彩漆已然剥落,可那双描金凤目却鲜活异常,我分明看见她的瞳孔随着我的脚步微微转动。
"外乡人?
"沙哑的声音惊得我画簿落地。
角落阴影里蜷着个老妪,裹着褪成灰白的靛蓝布衫,枯枝般的手指正往火盆里扔纸钱。
火舌舔舐的冥币上,朱砂画的符咒在灰烬中扭曲成狰狞人脸。
"阿婆,能否借宿..."我话音戛然而止。
火光明灭间,老妪脚边的竹筐里,十几个扎彩纸人正齐刷刷扭头看我。
它们腮上涂着夸张的胭脂,嘴角咧到耳根,空荡荡的眼窝里突然渗出暗红血珠。
破空声骤起。
我猛地偏头,一柄锈斧擦着耳畔劈入梁柱。
转头望去,浑身湿透的樵夫堵在门口,蓑衣下露出半截猩红腰带,滴水的柴刀已横在颈侧:"子时前必须离开。
""二牛!
莫冲撞了贵客。
"老妪颤巍巍起身,纸人们跟着哗啦啦立直。
她布满老年斑的脸凑近我耳畔,呼出的气息带着腐土味:"看见西厢房窗棂上挂的铜铃么?
铃响就闭气装死,千万莫睁眼。
"阴风穿堂而过,供桌烛火倏然转绿。
子夜梆子声刺破雨帘时,我被某种黏腻的咀嚼声惊醒。
月光透过窗纸在地上投出格栅状的惨白,那些纸人正在梁间爬行。
它们薄如蝉翼的手指插入樵夫的眼眶,蘸着血在梁柱画符,被撕扯下来的舌头像活蚯蚓般在瓦片上扭动。
我死死咬住袖口,看着老妪从竹筐捧出个襁褓。
纸人们突然齐刷刷跪地叩拜,襁褓里传出婴儿啼哭——那分明是只裹着人皮的黄皮子!
它叼住老妪干瘪的***吮吸,琉璃般的眼珠倒映着供桌上那尊突然咧嘴微笑的神像。
"咚!
"铜铃炸裂的瞬间,我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