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
城市像个耗尽了最后一丝电量的巨大玩具，沉入一片死寂的黑暗里。
唯有“众联科技”大厦十七层西南角，还顽固地亮着一小方惨白的光。
那光晕死死扒在落地窗上，映出一张疲惫到近乎麻木的脸。
林采儿盯着屏幕上那个刺眼的红色数字：23.7% 用户留存率，离这个季度该死的KPI达标，还差着整整六个多百分点。
胃里一阵熟悉的、带着酸气的翻搅，她下意识地伸手去够桌角那盒早己冷透的盒饭，指尖却只碰到一片油腻的塑料膜。
算了！
她缩回手，喉咙干得发紧。
电脑右下角的日期无声地跳动了一下：5月30日，她的生日。
又一个在键盘敲击声、微信催命般的震动和无穷无尽的“用户反馈”中度过的生日。
屏幕冷光映着她眼底两抹浓重的青黑，像两块洗不掉的污渍。
“让我退休吧…啊啊啊啊啊啊”她盯着屏幕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实在不行…穿越也行啊。
随便哪个朝代，只要别让我再改这破方案、再对着这群数据装孙子就行…ctmd.” 这话带着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戾气，混着长久积压的疲惫，冲口而出。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手机屏幕突兀地亮起，刺破黑暗。
是主管张秃头那个令人作呕的肥猫头像，伴随着一连串令人心悸的震动。
新消息弹了出来：采儿，刚跟大老板汇报，方向还是不太对。
辛苦一下，明早十点前，重做一版更落地的给我。
重点突出用户转化路径的优化！
末尾那个刺眼的感叹号，像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她早己绷紧的神经。
“操！”
林采儿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静夜里刮擦出刺耳的锐响。
一股混杂着愤怒、绝望和生理性反胃的热流首冲头顶，视野瞬间模糊。
她抓起桌上那个印着褪色卡通猫的旧帆布包，肩膀一甩，头也不回地冲向电梯间。
手指用力戳向向下的按钮，指尖冰凉。
电梯门缓缓滑开，里面空无一人，惨白的顶灯散发着无机质的冷光，像个巨大的金属棺材。
她一步踏了进去，后背重重靠上冰凉的金属厢壁，闭上眼，只想让这令人窒息的坠落感来得更快些。
失重感猛地攫住了她，心脏被狠狠抛向喉咙口，紧接着，是金属结构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呻吟和断裂声！
头顶的灯疯狂闪烁，像垂死挣扎的眼，最终啪地一声彻底熄灭，世界陷入一片绝对的、急速下坠的黑暗。
“方案…重做…” 主管那张油腻的脸和那行刺眼的微信消息，成了意识沉入深渊前最后闪过的碎片。
痛！
一种沉闷、钝重、仿佛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痛，弥漫了全身。
林采儿费力地掀开眼皮，视线花了半天才艰难聚焦。
入眼是粗糙的、深褐色的木头房梁，上面挂着几缕蛛网，在微弱的光线下轻轻晃动。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复杂的味道——劣质灯油燃烧的呛人烟味、某种廉价草药的苦涩，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她撑着想坐起来，浑身的骨头却像散了架似的，发出无声的抗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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