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带着铁锈和消毒水味道的空气猛地灌入鼻腔。
苏玥剧烈地咳嗽着，从短暂的昏迷中苏醒。
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狭小房间冰冷的水泥地上。
她头顶是一盏发出滋滋电流声的、光线昏黄的白炽灯。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咸腥味，比停尸间的福尔马林更刺鼻，还混杂着一股淡淡的…藻类***和化学药剂混合的怪味。
苏玥挣扎着坐起来，环顾西周。
这是一个极其简陋的“工作站”：一张掉漆的铁皮桌子，上面散乱地放着一些玻璃器皿（烧杯、锥形瓶、试管）、几盒化学试剂、pH试纸、一个老旧的单筒显微镜、几本卷边的记录本。
墙角堆着几个塑料水桶和取样瓶。
墙壁是粗糙的水泥墙，挂着一张褪色的区域地图，标注着“灰水盐沼水质监测点”。
唯一的窗户被厚厚的木板钉死了大半，只留下几条缝隙透进外面灰黄色的天光。
整个房间潮湿阴冷，地面甚至能看到反光的水渍。
苏玥低头检查着。
此时自己身上不再是法医的白大褂，而是一件深蓝色的、厚实的防水工作服，上面印着模糊的机构徽章和“环境监测”字样，脚上是高帮胶靴。
她摸了摸口袋，里面有一些零钱、一支圆珠笔、一个小的硬皮笔记本。
令她意外的是，一个印着“基础水质检测”的工具包斜挎在她肩上。
她打开一看，里面是更专业的便携式pH计、电导率仪、余氯比色计、几个无菌采样瓶、一小盒载玻片和盖玻片，甚至还有一把小巧的解剖刀和几支一次性注射器。
这配置，远超普通水质监测员的需求，更像是…现场法医的简化版？
身份带入认知如同潮水般自然涌入：她是苏玥博士，上级环境部门紧急派遣来的环境病理学专家。
灰水盐沼近期水质检测数据异常，周边渔村出现了原因不明的群体性健康问题，她的任务是查明水质污染源及其对人体健康的病理影响。
而这里是盐沼边缘的临时监测站，她的助手是…“苏博士！
苏博士！
您醒了！
太好了！”
一个带着哭腔的年轻男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一个穿着同样蓝色工作服、戴着厚厚眼镜、脸色苍白、头发凌乱的年轻人从房间外的小隔间冲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正在滴水的取样瓶。
他看起来二十出头，名叫艾伦，是监测站的技术员，也是她临时的助手。
“艾伦？”
苏玥叫出他的名字，声音有些虚弱，但迅速恢复了职业性的冷静。
“我…刚才有点低血糖，摔了一下。
现在没事了。
发生什么了？
你看起来很紧张。”
艾伦把取样瓶放在桌上，手还在微微发抖，镜片后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苏…苏博士，您昏倒前让我去取的B7点位水样…它…它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他指着取样瓶。
瓶中的水并非清澈透明，而是一种浑浊的、带着诡异灰绿色调的颜色，水面还漂浮着一些絮状的、类似霉菌的深色漂浮物。
“颜色就不对，对吧？”
艾伦的声音发颤，“更可怕的是…味道！
您闻闻！”
他小心翼翼地把瓶口凑近一点。
苏玥凑近瓶口，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扑面而来！
这不仅仅是腐烂生物的腥臭，更混合了类似浓烈氨水混杂着硫磺，又带着点铁锈和甜腻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气！
这味道***得她鼻腔发酸，胃里一阵翻腾。
“而且…而且…”艾伦的声音更低了，带着哭腔。
“灰水村那边…老汤姆…就是上次来送补给的那个…他今天早上托人捎信来，说他…他身上的‘灰斑’…变大了！
还…还开始发凉了！
村里还有几个人也出现了小斑点！
苏博士，这水…这病…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会不会…会不会传染？”
他惊恐地看着苏玥，又下意识地搓了搓自己手背上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微小的浅灰色斑点。
“灰斑？”
苏玥立刻联想到停尸间那些受害者身上大片大片的“褪色”区域。
她强压下翻腾的思绪，目光锐利地看向艾伦：“艾伦，冷静点。
把你手给我看看。”
艾伦犹豫了一下，颤抖着伸出手。
苏玥戴上工作服口袋里摸出的一次性橡胶手套，拿起桌上的便携强光手电筒，仔细检查艾伦手背上那个小斑点。
斑点只有绿豆大小，颜色非常浅淡的灰白，似乎不痛不痒，但触感确实比周围皮肤要冰冷一点点，而且有种难以言喻的滑腻感，仿佛皮肤表面覆盖了一层极薄的油膜。
这触感与停尸间受害者皮肤异变的初始感觉何其相似！
苏玥的心跳加速了。
她立刻起身，走到那张铁皮桌前，戴上手套，熟练地拿起一个干净的载玻片和盖玻片。
“艾伦，立刻取一滴B7水样，滴在载玻片上。
快！”
艾伦连忙照做。
苏玥将载玻片放到那台老旧显微镜下，调整光源和焦距。
视野里，浑浊的水样中充满了各种悬浮颗粒和微生物。
她耐心地移动着载玻片，寻找异常。
突然，她的动作停住了。
在视野中央，一些极其微小的、半透明的晶体状物质吸引了她的注意。
它们不规则地散布着，大小不足红细胞的一半。
苏玥小心翼翼地调整微调旋钮，放大倍率。
当物镜对准其中一颗晶体时，她倒吸一口凉气！
那晶体似乎在极其缓慢地蠕动？！
它的边缘并非光滑的几何形状，而是呈现出一种细微的、不断变化的毛刺状轮廓，仿佛某种单细胞生物伪足的雏形！
更诡异的是，在显微镜昏暗的光线下，晶体内部似乎有极其微弱的、灰白色的光点一闪而逝！
“活性…盐晶？”
苏玥喃喃自语，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这绝不是她认知中的任何己知矿物质或微生物！
这种东西，自己类似于穿越的情况，与像是被植入的身份，与艾伦手背上的灰斑，与停尸间那些褪色的尸体，与那吞噬一切的褪色点，它们之间，到底存在着怎样恐怖的联系？
“如果，停尸间的那些褪色是因为时间无法观测了…超自然现象…”苏玥抿了抿嘴。
窗外，浓雾似乎更沉了。
一种低沉、持续、如同巨大心脏在遥远地底搏动的“嗡鸣”声，隐隐穿透了监测站薄薄的墙壁，开始在空气中弥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