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的铜漏滴答作响,我盯着御案上堆成小山的黄绫奏章,指尖捏着狼毫笔,墨迹在 "御驾亲征" 西个字上晕开一团黑渍。
这是穿越的第三天,掌心的薄茧还带着前世翻史书的油墨味,可眼下这身明黄色龙袍,却重得像套着副无形的枷锁。
"陛下,该用晚膳了。
" 小太监王喜捧着青瓷碗,碗里的燕窝粥还冒着热气。
我抬头望他,十七八岁的少年人,眼角却带着不该有的谨小慎微 —— 这是被王振吓破胆的活证据。
"放着吧。
" 我挥挥手,目光又落回铜镜。
镜中人左眼角的朱砂痣红得刺目,朱祁镇的记忆突然翻涌:去年中秋,他曾对着这面镜子练习批奏折,墨迹歪歪扭扭像蚯蚓爬,最后气得摔了笔。
此刻镜中倒映的,却是我这个冒牌货,用现代书法写得工工整整的 "兵部侍郎于谦,着即总理京营戎政"。
"陛下今日召见于谦大人,可把王振公公气坏了。
" 王喜突然压低声音,往殿门处看了眼,"方才奴才路过司礼监,听见公公摔了个成化瓷碗。
"我捏着笔的手顿了顿。
王振,这个历史课本里的大反派,此刻正在隔壁院子里算计着怎么把我变成第二个宋徽宗吧?
"王喜," 我突然开口,"你说,若是有人想害朕,会从哪儿下手?
"小太监猛地跪下,额头贴地:"陛下明鉴!
奴才对天起誓 ——""瞧把你吓的。
" 我笑了笑,搁下笔起身,"去把朕的牛皮匣子拿来,就是装《天工开物》的那个。
"乾清宫的夜风带着潮气,我站在廊下,望着远处司礼监的灯火。
朱祁镇的记忆里,王振总在月黑风高时召见大臣,袖中藏着东厂的密报,嘴角挂着比夜色还冷的笑。
而现在,我的牛皮匣子里,正躺着穿越时带来的笔记本,扉页上 "佛郎机炮改良方案" 的字迹,被烛火映得忽明忽暗。
"陛下,于大人到了。
" 王喜的通报声打断思绪。
于谦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衫,腰间玉佩是块普通的蓝田玉,在一众金珠玉器中寒酸得像块石头。
"于大人来得正好。
" 我指着石桌上的沙盘,"居庸关地形图,朕让人用蜂蜡捏的。
你看,这里是八达岭,瓦剌骑兵若从这里迂回......"于谦的眼睛突然亮起来:"陛下竟知晓兵家险道?
""瞎琢磨的。
" 我摸了摸鼻尖,前世为写论文,曾在居庸关实地考察过三天,"听说神机营的火铳,射程不过五十步?
""唉。
" 于谦叹了口气,"枪管是铸铁浇的,炸膛率三成,士兵们宁愿用刀。
""所以朕要炼新铁。
" 我从牛皮匣里抽出张草图,"双层铸管,内熟铁外精钢,中间夹锌矿石 —— 于大人,你说,这样的枪管能打多远?
"于谦凑过来,目光在图纸上扫过:"陛下,这...... 这应当比安南的鸟铳还厉害许多!
只是这工艺......""工部有个叫王二麻子的老匠," 我想起白天在作坊看见的驼背老人,"他说曾给郑和船队打过锚,让他牵头,再加二十个学徒.........."两人正说得入神,殿外突然传来喧哗。
王喜跌跌撞撞跑进来:"陛下!
王振公公带着锦衣卫,说要搜查刺客!
"烛火被夜风吹得忽明忽暗,王振的尖笑声紧跟着传来:"陛下深夜召见外臣,老奴实在放心不下啊。
" 他掀开帘子,身后跟着西个腰佩绣春刀的缇骑,目光在石桌上的沙盘和图纸上一扫而过。
我故意把图纸往沙盘上一盖:"王公公来得巧,朕正和于大人商量给你涨俸禄呢。
"王振的笑容僵在脸上:"陛下折煞老奴了...... 不过老奴听说,陛下要在工部搞什么 流水线 ,还要让匠户子弟参加科举?
""怎么,王公公觉得不妥?
" 我歪着头,学朱祁镇平时说话的调子,"难道你想让那些能造大炮的手艺人,一辈子只能住在匠籍巷?
"王振的眼角跳了跳,忽然扑通跪下:"陛下圣明!
老奴只是担心,这变革太快,恐遭文官弹劾......""弹劾就弹劾呗。
" 我挥挥手,"朕现在要的是能打胜仗的兵器,能守住城门的将军,至于那些之乎者也的酸儒 —— 王二麻子的一双手,比他们十张奏折都管用。
"等王振阴沉着脸离开,于谦突然低声道:"陛下今日锋芒太露,恐..........."怕什么?
" 我捡起地上的图纸,"王振想当曹操,可朕不是汉献帝。
对了," 我从袖口掏出个油纸包,"尝尝,朕让御膳房做的锅包肉,比瓦剌的手抓肉好吃多了。
"于谦看着油汪汪的肉片,愣了一下,忽然笑出声:"陛下...... 倒像是换了个人。
"我夹起一片肉,突然顿住 —— 可不是换了个人么?
镜中那个眼角朱砂痣的少年皇帝,此刻正借着我的手,在历史的棋盘上,落下关键的第一子。
夜色更深了,乾清宫的宫灯在风中摇曳。
我摸着牛皮匣子上的烫金牡丹纹,忽然听见脑海深处传来个缥缈的声音:"你...... 是谁?
"笔尖在笔记本上沙沙作响,我写下今日的日记:"朱祁镇,我是来替你赢回那失去的二十年,还有,让大明的旗帜,插到世界的尽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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