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珐琅裂痕
陆知鹤在船壳夹层醒来时，电子潮汐正在啃食第七码头。透过生锈的舷窗，她看见十二艘赌场游轮正拖着霓虹尾迹滑向晨昏线，甲板上的全息广告将海水染成病态的粉紫色。这是大断裂后上海冬季特有的天光——永远停留在将亮未亮的临界点。
她翻身时压到了左肋的冷冻舱旧伤，纳米修复膜下传来细密的刺痛。三十年前被唤醒时的记忆总在这个时刻翻涌：液氮雾气中浮动的急救红灯，穿着防辐射服的医生们用机械臂比划着难以理解的手势，以及掌心那枚不知被谁塞进来的破碎怀表。
金属舱壁突然震颤起来，隔壁船坞的朋克乐队又开始用次声波调试乐器。陆知鹤摸到工作台下的檀木匣子，指尖抚过表面凸起的山茶花纹——这是用3D打印复刻的，真正的那朵黑色山茶正嵌在怀表盖内侧，标本边缘还沾着21世纪的晨露。
"鹤姐！"合成树脂门板被撞得砰砰响，"‘标本师’的货舱漏水了！"
她将怀表藏进旗袍暗袋，丝绸下摆扫过腿侧的神经接驳口。推开门瞬间，咸腥的海风裹着赛博鲸的次声波呼啸而入。十七岁的阿七正蹲在生锈的管道上，他新换的机械左臂闪着孔雀蓝磷光，那是用上周倒卖的梵高《星月夜》记忆晶片换的。
"这次是第几舱？"陆知鹤踩着悬空栈道向前，生态拟真皮肤在潮湿空气里泛起珍珠母光泽。
"C区12号，说是从云中茧坠落的货柜..."阿七突然噤声。他们转过减压阀时，看见六个记忆猎手正围着渗水的集装箱，他们的视觉神经外接装置还在滴水。
陆知鹤嗅到了旧纸浆的味道。当她戴着蛛丝手套触摸集装箱表面的霉斑时，那些被遗忘的时间突然在视网膜上炸开——1940年代的申报馆铅字、1983年外滩的铜质路牌、2016年网红奶茶店的硅胶杯套...记忆全息投影在潮湿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