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卿卿是在锣鼓声中醒来的。
睁眼的一瞬，系统的提示音还没响，先是鼻尖扑来一股浓郁的焚香味，隔着厚重的盖头，她听见外头隐约人声穿梭，鞭炮震耳欲聋，还有细碎的窃语从八抬大轿外穿进来，压低了声调，像是怕被她听见，却又忍不住要说：“这位太子妃可真是个倒霉人。”
“太子心心念念的不是她啊，人人都知道他想娶的，是许家那个早死的白月光。
现在把个活人送过去，怕不是冲喜。”
“你不知道？
这婚还是皇上亲赐的。
前朝江丞相和皇帝是生死之交，太子才不愿娶她呢。
都说她那夜在佛堂磕了三十六柱香，求上天让太子死在大婚前。”
“可惜太子命硬，新娘怕是软命。”
她安安静静地坐在轿里，手掌抵在膝头，皮肤触碰到嫁衣的织金暗纹，有细密刺痛感，像是在提醒她：你来得不是时候，也嫁了个不得好死的人。
“系统。”
她在心里开口，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我这回的身份是？”
系统终于上线，声音奶奶的，兴奋又小心翼翼地解释：宿主您好！
您现在是“宿主修罗场封神计划”的第一位面，绑定身份为大梁朝丞相之女江卿卿！
您今日本该出嫁，嫁入东宫，成为太子妃。
但您即将要面对的，是疯批太子沈宴！
当前主线任务：引诱沈宴爱上你——然后，在他情绪值最高之时抛弃他，制造修罗场情绪峰值，成功后返还情绪能量并开启下个位面。
她听完不置可否，掀了掀唇角。
“疯批？”
她笑得漫不经心，“我向来不怕疯的，只怕不够疯。”
系统顿了顿，谨慎补充：注意，沈宴目前性格极不稳定，白月光许婉儿刚死三月，他正处于情绪崩溃边缘……“死了？”
是的，被太子敌党毒杀，如今尸骨未寒，他己为她大杀三人，传闻夜不能寐。
她轻轻笑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大婚的鞭炮炸响第九声时，轿子停了。
宫门高耸，御道如练，众目睽睽之下，江卿卿缓缓抬手，自己掀开了盖头。
轿夫们一愣，还未反应过来，她己抬步走下轿来。
红衣如火，一身凤袍钉珠灿灿，艳而不俗。
她容貌极盛，却无半点喜色。
眼尾略挑，唇色朱浓，明明是娇女之姿，那神色却冷得像是踩着焰火赴死的人。
百姓们屏住了声，有几人望着她，像看一件命定的供品。
她却站定在东宫前那道台阶上，抬头望向巍峨宫门，凤钗在阳光下泛出幽冷的光。
江卿卿轻声道：“开门。”
有人去通传，一刻钟后，太子府内传来一声沉沉应允。
红门缓缓打开，她在侍女引领下进入，步伐稳如行军。
她知道，此刻的自己，己经不是江卿卿，而是修罗场里最危险的一把刀。
东宫今日喜气勉强，门口贴着喜字，宫人却人人避让三分，没有一丝真正的祝贺之意。
江卿卿踏入内殿，宫人引她至新房，她抬眼看见里头的人时，停了脚步。
男人坐在塌前的矮几边，身着玄色蟒袍，黑发高束，五官极冷，如刀削斧凿般利落。
他抬眸看她，眼神寡淡到几乎冷漠，像是打量某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江卿卿眸中笑意一闪而过。
她识得这人。
太子沈宴，帝王嫡子，自幼谋算深沉、杀伐果决。
三岁能背兵法，七岁诛贼首，十二岁斩权臣护太后。
可惜一身才智都毁在一个女人手里——许婉儿，亡国许氏的遗孤，沈宴的白月光。
如今那白月光死了，她成了新娘。
但她知道，他不会碰她。
“坐吧。”
沈宴淡淡道，连眼都未多抬一下。
她站着未动，语气柔和却透着三分凉意：“东宫无座，我便不坐了。”
他闻言抬眼，眼神落在她脸上，短短一瞬，竟微微一愣。
这一愣转瞬即逝，他将手中茶盏一推，瓷器在矮几边沿磕出清脆一声。
“你若以为用这副模样便可取悦本宫，那未免太天真。”
她唇角微挑，似笑非笑：“太子以为，我是来求宠的？”
“你不就是吗？”
“可笑。”
她缓步走近，站到他面前，目光首首落在他眉间，轻轻启唇：“我是被圣旨赐婚，不来是抗旨，来了也无非是履行个身份。
你爱谁不关我事，我也并不在乎。”
“你以为你能在东宫待住？”
“那你不妨试试看，我能不能活到明日。”
她说得平静，眼底却没有一丝惧意，甚至还有点……轻慢。
沈宴眸色一沉。
眼前这个女人，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她美得太冷，冷得让人恨不得撕碎她的自持，看她低声下气。
可她什么都不怕。
他缓缓起身，眼神终于带了点锋利的兴趣：“你真不怕死？”
“我怕无聊。”
她往后一退，坐进窗边的梨木椅中，懒散拢了拢红袖，手指在扶手上轻敲两下，笑得从容：“这场婚事，你我不过各取所需。
你得太子妃的名，我得清闲之身。
互不打扰。”
“你想得太美。”
“可我从不做梦。”
沈宴站定在她面前，俯身贴近，目光森冷如刃，薄唇动了动：“若本宫，非要逼你梦中醒来呢？”
她睫毛一颤，忽地笑了，那笑极轻，极慢，却像春水敲碎了霜。
“那你就试试看，哪天你能把我唤醒。”
太子的眼中骤然涌出一股说不清的情绪。
可她己懒得理他，起身自顾自走向内殿。
她的背影盈盈一动，带着狐一般的游离感，却又轻得像云烟落地，缠不住，也抓不牢。
这是一场战争。
她知道。
他也该知道了。
•入夜，她果然一个人睡了整夜。
沈宴连门都没推开，一如她所料。
可她一点不恼，还端起案上的茶喝了两口，微微皱眉。
“真淡。”
系统小心翼翼地在脑海中提醒：宿主，目前你好感值为负12，是否需要发起主动攻势？
“无需。”
她淡淡吐出两个字，目光落在殿外层叠檐角上，夜风拂动灯火，像是暗里藏着血影。
“让他冷着。”
她慢悠悠道，“冷久了，他才会知道热从何来。”
“等他想要，我再不给。”
“这才是修罗场。”
•三日后，东宫侧妃许婉儿的旧宅听雨阁突发火灾。
夜色如墨，宫人惊惧奔走，烈焰冲天而起，烧红了半个皇城的天幕。
江卿卿正端坐在清和宫内小院里，饮了一盏玫瑰酿。
有人奔来禀报，话音未落，她轻轻合上茶盏，抬头问：“救了？”
“……未能及时，侧妃……殁了。”
她“哦”了一声，语调听不出悲喜。
指尖在白瓷边缘轻轻一扣，她抬眸望向远处宫墙那一抹嫣红天光，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浅笑。
“疯得还不够。”
她低声道：“再疯一点，才好。”
（第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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