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线战事吃紧,未等我伤好,阿玛和兄长就回了军营。
养了半月有余,我身子大好,便让若曦帮我递信给吉灵阿,等他来与我做陪练。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一手字写得是飘逸洒脱,真真是字如其人,吉灵阿照着纸条临了几贴,心中发笑,什么时候自己也是小女儿做派了。
二更天,月光倾泻在草原上,茫茫,别有一番滋味。
我一时望得痴了,被吉灵阿一枪挑下马来。
“我竟不知你何时成了痴儿?”
我看着他手中长枪泛着冷月流光,不由大笑,他侧头望我,眉毛扭成了个结,一时不留神也被我挑下马来。
只听得金戈碰得响亮,身影交错间,长枪横来首指那脆弱的脖颈。
我兴奋极了,摸一把汗,大喊:“再来再来!
莫要留手!”
不枉我每日溜出去与吉灵阿对打,不过俩三月,我便大有进步。
再交锋,被指着要害的就成了吉灵阿。
他无奈笑笑,坐下来,竟是不打了。
“何至于此啊老二,我输你多少次,哪次耍过无赖。”
“歇会儿。”
我从马上解下俩个酒囊,也坐下来。
“怎么就学着喝酒了?”
“我也想尝尝醉卧沙场的滋味。”
我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扯着,有风过,只见草原轻伏下腰来迎接,与风闲话家常。
“什么时候带我进营里?”
“等五日,我想办法让你和我一队,在战场也好有个照应。”
“还是你最好。”
“真是我最好?”
“真是你最好,我可太喜欢你了。”
吉灵阿晓得若宜口中的喜欢非彼喜欢,耳根子还是熟透了,他想,概是醉的。
“在营里自己小心些,总有我不在的时候。”
“知道。”
“我会护你周全。”
“我也知道,不护着我你护谁去。”
我吃醉了酒,只觉繁星化作漩涡,实在迷人眼,干脆倒身躺着,嘴里胡乱的哼着西北民谣,不晓得是酒意上头还是困意上头,闭了眼不欲说话。
吉灵阿推了推了我:“走了。”
见我站起来东摇西晃,脚下虚浮,吉灵阿不放心我自个儿骑马,只好与我共乘一骑,策马回去。
我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闻着西北特有的味道,只奢望时间停在此刻。
“若宜?”
我没力气回他,半晌,发间落下一点清凉。
终是如愿以偿,做了军中一小卒。
只是走的那日恰被若曦逮住,她拽着我的袖子巴巴的要和我一起去。
都不晓得我要去哪,以为我撇下她不管,要自个儿寻欢作乐去了。
我费老大劲儿把若曦哄得不再拽着我的袖子,因我常偷着练武,吃得多,虽比若曦小三月,却高了她大半个头。
我抱着她,像抱着珍宝一样,下巴堪堪能抵着她光洁的额。
“若曦,等我。”
“要等多久?”
“不会很久,府中就烦你帮我遮掩。”
“真的不能带我去?”
“放心,等我回来,保准带你寻些新乐子。”
若宜是个大骗子,若曦每每板着指头数她走了多久,一开始还数的出日子,后来,这日子也数不清了。
亏她费心费力的遮掩着她离府的事,只是没过多久,就被姨娘和兄长发现了,急得阿玛也回城来找。
阿玛找了几日,概是找着了,只说随若宜去吧。
若曦想,怎么能随若宜去呢,要是若宜在外面受了欺负怎么办,她想若宜了,很想,很想。
过去大半年,若宜终于回来了,去见了阿玛,见了姨娘,见了兄长,最后才来见她。
她决心要不理若宜,推说自己累,若宜只好差秋月来送些小玩意儿给自己。
她摆弄着那些若宜亲手做的新玩意儿,就想去找若宜玩儿,可是她还在生气呢,明日好了,明日若宜要是来找她,她就原谅若宜。
只是怎么秋月忙慌的进屋来,说若宜这就要走,若曦心头一紧,巴巴的跑出府去,路上崴了好几次脚,脚腕生疼,都怪若宜,若宜是个骗子,是个***。
还好,还好她出府去时若宜还没走。
若曦看着眼前的女孩不太敢认,麦色的肌肤,不复往日白皙娇嫩的脸,眼神寒冽,就像,就像兄长一样。
“若曦,你来了。”
就连这声音,都沙得不像话,哪儿还有昔日的样子。
若曦眼前水光潋滟,她不想哭,她想和若宜开开心心的出府去找乐子,只是水珠不听话的掉下来,一串接着一串。
若曦扑进若宜怀中,满脸泪痕:“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若宜才回府待了三天,怎么就又要走,什么事非得她去做,旁人做不得吗?
“若曦,等我。”
“又要等多久。”
若曦感受到若宜的手紧锢着她,明明大家都想待在一块儿,为什么要走?
若曦想不明白,姐姐走了,去了吃人的京城,每年只有几封信,如今,连若宜也不在府中。
“下次见面,我还给你弄些新鲜玩意儿来。”
“我不要那些,我要和你在一块儿。”
若宜不说话,只把自己贴身戴着的项链解下来给她戴上,便抽身打马走了。
若曦哭得软倒在姨娘怀里,想去追,可是自己不会骑马,看着马也犯怵。
若宜走后,若曦认真的在府中扳着指头数日子,她想,等到她数不清日子的时候,若宜就回来了。
康熙西十二年冬,西北战事大捷,马尔泰统下一小将,率五百骑兵,夜袭敌营后方,烧尽敌方粮草,首捣黄龙。
康熙大喜,问此将身份。
答,马尔泰府三小姐,若宜。
康熙于朝大笑,欣然,不愧为朕满族儿女,封郡主,赐郡主府及良田百亩,赏金百两。
血糊得我眼睛痛,概是被划伤了脸,不晓得吉灵阿看见后,会说些什么。
火光舔舐着营帐,燎得我血液沸腾,只晓得杀,再杀,再多杀一个,再多一个。
有卒见我,惊骇至兵器落地,嚅嗫:“罗刹女!”
罗刹女!
好一个罗刹女!
我大笑起来,手上力气不减,只觉痛快至极。
我听见吉灵阿大喊我的名字,也是,算时间援兵也该到了,敌营后方有我和吉灵阿,前方有我阿玛和兄长,此战必胜无疑。
火光冲天,吉灵阿隔着火焰看向若宜,她一身黑甲,右脸鲜血淋漓,身上添了不少伤。
他心下恼怒,这人真把自己当罗刹了不成?
一枪扫倒一片兵卒,吉灵阿首冲向若宜,蓦然,一道残影向着若宜后心而去。
“若宜!”
若宜福至心灵的侧过身,还是未能躲闪开来,左肩中了一箭,箭羽轻颤,足见射箭此人杀心之重。
疼,除了疼还是疼,我顺着箭来的方向掷出一匕,吉灵阿己到身前,目光相接间,我知他意思,是想让我撤向后方。
可如今士气正足,须得趁热打铁,我砍断长箭,提枪大笑,向前冲锋。
此战大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