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娜的指尖触到冰凉的青砖时,才确定自己真的死了。
三小时前她还在ICU的病床上,心电监护仪刺耳的长鸣像把生锈的锯子,生生锯断了她与尘世最后的羁绊。
此刻,她却跪坐在一片青灰色的雾霭里,面前蜿蜒着望不到尽头的黄泉路,彼岸花猩红如血,在浓雾中明明灭灭。
“往前走。”
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凌娜仰头,看见牛头马面扛着黑铁锁链,青面獠牙上还挂着未擦净的血渍。
她站起身拍了拍不存在褶皱的白裙,跟着这两个阴差向前走去,发梢掠过身后缓缓闭合的阴阳门。
十八层地狱的景象在眼前展开时,凌娜只是微微挑眉。
刀山火海间回荡着凄厉的惨叫,拔舌台上血肉横飞,油锅翻滚着粘稠的黑雾。
“为什么不害怕?”
牛头粗粝的手指戳向她肩膀,“新魂见了刀山都要吓破胆。”
凌娜望着熔岩中挣扎的灵魂,那些因贪婪被剜心的,因嫉妒被剜目的,突然轻笑出声。
“这里可比人间干净多了。”
她转身走向望乡台,任凭牛头马面惊愕的目光盯在后背。
黄泉的风掀起她虚无的裙摆。
她活着的时候是一个杀手看尽了人世间各种丑陋的事情,很多犯罪的人因为自己有权有势所以就可以免去牢狱之灾,但是在这里不管有多有权有势,都会受到惩罚这让她看着心里舒服多了。
孟婆处忘川河畔,雾气氤氲,孟婆佝偻着背搅动汤锅,沸腾的汤水翻涌,散发着奇异的微光。
千百年来,她重复着相同的动作,看着无数亡魂喝下那碗忘却前世的汤。
汤锅突然泛起异常剧烈的涟漪,孟婆浑浊的双眼闪过一丝异样。
她停下手中的木勺,对着虚空行了一礼,轻声道:“该去禀报阎王了。”
幽冥血海翻涌着腥臭的泡沫,孟婆攥着浸透冥火的请帖踏入阎王殿时,十八层地狱的哀嚎声突然诡异地沉寂。
她腕间铜铃无风自动,惊醒了案前打盹的判官,朱砂笔在生死簿上洇开一片血痕。
阎王殿内,阴火摇曳,判官执笔疾书。
孟婆缓步而入,在阎王案前行礼:“启禀阎王,新的孟婆人选出现了。”
幽冥血海翻涌着腥臭的泡沫"孟婆掀开遮面黑纱,露出沟壑纵横的脸上第一道裂痕,"此女阳间屠戮七十二恶人,血祭刀魂,本该堕入阿鼻地狱,却在行刑前将所有罪孽封入本命刀,愿以永世守忘川为代价,换亡魂清明。
"阎王抬起头,猩红的眼眸在昏暗的殿中闪烁:“哦?
带她来见我。”
凌娜被阴差带着走到了阎王面前。
凌娜看向在玄铁铸就的王座上,身着墨色蟒袍的男子慵懒倚坐,金丝绣就的流云纹随着他的动作泛起冷光。
玉冠束起的黑发垂落肩头,剑眉斜飞入鬓,薄唇紧抿时自带三分肃杀,偏生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微微上挑,眼尾一抹绯色朱砂痣又添了几分惑人的妖冶。
凌娜心想真是个帅气的男人。
阎王猛地起身,判官笔“啪”地掉落在地。
他死死盯着女子,喉结动了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这个他曾在奈何桥头,无数次错过的女子;这个他眼睁睁看着喝下孟婆汤,轮回转世却再也寻不见的人,此刻竟站在他面前,要成为新一任孟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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