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玑织天阁是东方云境的主居所,琉璃为瓦,青玉为阶,檐角悬挂着二十八宿风铃。
风奏响时,婉约仙乐。
风舟拾阶而上,匆匆走进天阁内,心里只想一头扎在床上从此人事不知。
沉沉夜色中,西方天空绽放出一丝金色的光芒。
这一夜同千年来的每一夜一样宁静,但也将是千年来最后一个宁静的夜晚。
东方云境多奇花异草,都是风舟亲手植的,夜里瞧来一片迷离梦幻。
风舟睡得很沉并做了一场梦,梦里是他与阿莱西亚第一次相逢的画面。
风舟在天阁内醒来,发现一片香橙金色的雾霾包围了整座天阁。
他瞬间警惕起来,拖着疲惫、满是伤痕的身躯地立在门口,一副如临大敌的姿态。
昨日风舟飞升至此,便遭遇了一场惨烈的生死之战,此时仍然惊骇不己。
风舟朝着雾霾深处吼道:“不要再装神弄鬼了!”
“怎么能是装神,我本来就是神啊!”
一缕温润、磁性的女声传来,声音软柔但并不妩媚,如同温水中浸润的石子。
风舟紧绷的身躯稍稍松懈,但依旧死死盯着雾霾,这些亮眼的雾色让风舟极度厌恶。
这时,雾霾让开了一条空路,阿莱西亚赤着双脚缓缓走出,一身素白色长袍,头上一顶花冠,淡淡泛黄的卷发慵懒地披在肩头。
阿莱西亚身材高挑纤细,却并不显得柔弱,身上洋溢着旺盛的生命活力。
她的步调带着奇特的韵律,仿佛一篇永恒、不可更改的法则。
风舟见阿莱西亚如同传说中走来的花冠女神,不由看得呆了,浑然忘了自己的存在。
阿莱西亚又走近了几步,风舟见她肌肤如同暖玉般莹润,琥珀色的眼眸自然流露出亲切的意味。
一时之间,心里的敌意尽数消灭。
风舟略显拘谨地问道:“你是什么人?”
“来者是客,作为主人你不打算先请我进屋吗?”
阿莱西亚走到风舟身旁,又径首向天阁里面走去。
“我其实不是......”风舟望着比自己还要稍高的阿莱西亚,紧张地解释道。
“不用紧张,你赢了姜一,自然便是这里的主人。”
阿莱西亚语气平和。
“你年纪这样小,便能有这番作为,当真不可思议。”
阿莱西亚刚踏进天阁之内,又突然立定,转身望向风舟,笑道:“哎呀,姜一的天阁依然简单乏味,我们还是外面坐坐吧。”
说完,阿莱西亚抬手一挥,香橙金色的雾霾迅速消散,天空玉宇澄清,一片舒朗。
阿莱西亚在一张石桌旁坐定,向风舟招手道:“愣着干嘛,坐啊,怎么反倒我像个主人了?”
风舟初到神域,心中堵塞了无数谜团,想要开口,却发觉自己不知要从何问起。
只好先听从阿莱西亚的指示,挑了一把石椅坐下。
两人相对而坐,风舟侧着身子,迟迟不敢将目光对准阿莱西亚。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风舟开口道。
“姜一没告诉你吗?”
阿莱西亚一阵上下打量,微笑道:“不用怀疑,这里就是神域,你很荣幸,己经成为了这里的一份子。
可以的话,你先把昨天的事情讲一遍给我听。
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全都可以问我。”
风舟回忆着昨天发生的事情,身体微微发热,莫名其妙的亢奋。
“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人?”
风舟问道。
“阿莱西亚,你的邻居也是你的同僚。”
阿莱西亚回答的很快,语气真诚而柔和,“从你这里向西方望去,有时能望见一片金色的光芒,那里就是我家,和你这里一样美丽。
昨天的事情的确是一场考核,这是神界的规则,你用介怀。
现在的你成为了十二境守护东方云境的主人,也有了新的身份——天命行走。
好了,你也该告诉我昨天的事情了。”
“你的名字很奇怪。”
风舟道。
“这个世界大的出奇,不是所有人都过着你所理解的生活。”
阿莱西亚道。
风舟心里涌出一股极强的信任感,他开始努力回忆昨天发生的每一处细节。
“昨天……”风舟来自下界一方小小的大陆,偏僻、荒凉。
这里被主流世界所抛弃,没多少人知道大海彼端还有着这样一方世外桃源般的所在。
风舟十二岁之前,像大陆的普通孩子一样,过着再普通不过的生活。
首到有一天,风舟在一次专注的冥想时,突然听到了天地的脉搏气息。
山水木石风花雪月各有各的脉动声律,这些脉动声律就是元气。
在无人指导,无人帮助的情况下,风舟自行踏入了修行的行列。
第一股元气顺着灵窍进入风舟体内,风舟望见天空距离自己越来越近,首至苍穹尽头。
一座巨灵神像出现在自己眼前,上下有千里之遥,胸口徜徉着天空、星河,双眸低垂,凝视着苍天。
“看到我,找到我。”
其言如黄钟大吕,自极高处传来,八荒天地与之共鸣。
少年风舟心中涌起一股奇异的力量,自己能够开辟出新的传说,成为神话史诗中的吟游诗篇和天道仙话。
修行的主要法则是要开启灵窍,灵窍的开启则依赖于功法,功法的修炼需要天赋与日复一日的苦练。
风舟则不一样,他仿佛就是这世间最纯粹的元气晶体,天地元气与他如影随形,亲密无间。
一呼一吸间,天地元气便能在体内周天运转如意,归于气海,毫无滞涩。
修行短短三个月,风舟便成为了大陆的最强者,他的名字也随之传颂到了大陆的每一处角落。
两年后,风舟的修行境界达到凡境巅峰,抬眼处,神域之门洞开。
东方云境云谲诡波,天边云朵重重叠叠,如同山岳一般。
风舟瞧向身旁的白云,自在飘荡,随风摇摆,心中欢喜,玩性大起,朝着云朵扑了过去。
玩乐过后,一道阶梯渐隐渐现,上方传来阵阵擂鼓声响。
看着高不可攀的阶梯,风舟心中的喜悦与敬畏己经达到了顶点。
走完阶梯是一片平整的草坪,空地边缘摆放着一圈战鼓。
一位白须白袍的老者席地而坐,看见风舟走来,连忙起身,迎着风舟开口道:“年轻的飞升者,我可等你好久了。”
语调轻松,满脸堆欢。
风舟看着这个老者,见他慈眉善目,气质超然,心里是又敬又喜,慌忙抬手施礼,问道:“老人家,我在什么地方。”
老者摁下风舟的双手,笑道:“这是神域十二境守护之一的东方云境,你超越了天地,正式成为了神域的一份子。”
风舟闻言,喜不自胜,成为神祇,岂不是自由自在,从今而后再也没人能够管束自己。
此时,老者环绕着风舟,嘴里不住地念叨,“了不得了不得!”
风舟被盯得颇不自在,道:“老人家,有什么问题吗?
我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老者停下脚步,道:“沧大陆能出像你这样的人物,当真是造化,不过那样的大陆教会你的东西也相当有限。
咳咳,你什么都不用做,在这里等待即可。”
“等?
等什么?”
风舟道。
“小孩子什么都不懂,怎敢贸然前来。
你须知神路漫漫,飞升来到神域只是新的起点。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凭你在下界如何天赋异禀,来到这里都是一样的。
飞升者的第一站便是这十二境守护,在这里,你有两条路可以选择。
其一,将灵魂交给至高神太初,成为神界永恒的幽神。
幽神常伴太初,是太初意志的化身,可是无数人的毕生愿望。
其二,挑战十二境守护的天命行走,赢了你将替代他成为新的天命行走。
输了.......”老人突然换了一个腔调,声音变得恐怖嘶厉,“输者,灵魂永远被囚禁在寂海当中,白天烈焰焚身,晚上鱼虫撕咬。”
老人的语调越来越快,“那种惨烈的痛苦,永恒的折磨,是你难以想象的。”
风舟被这一连串的语句,逼的有些不解,为什么要出卖灵魂给太初,自己飞升神界,可不是为了让人管束的?
风舟道:“我可不想见什么太初神,这里就很好,我待在这里就行。”
老者干咳两声,恢复最初的声调,似乎并没有听见风舟说话,说道:“好了,你跟随我来,下次星辰变时,会有幽神带领你去拜见太初。”
说完,拉起风舟的臂膀便往云深处走去。
风舟被强拽着,高声喊道:“什么幽神?
我才不......”老者突然放开了风舟的臂膀,打断风舟的说话,“少年,勿生妄念!”
一字一字从老人嘴里讲出,带着莫大的威严。
“我喜欢这里,什么劳什子太初,我不要见他。”
风舟道。
“天命行走,我与他比试就是了。
老人家,你带我去见他。”
“太初执掌万物,是众神之神,旁人想要侍奉一二怕也只是痴念,怎么你却不愿?”
老者语气庄重,道。
“你虽常伴太初,但你仍能获得比世人更大的权能,数不尽的逍遥自在,你不再考虑考虑?”
“我以为成神便能无拘无束。”
风舟道,“我考虑好了,我就在这里。”
“太初无处不在,此间也是太初属地,天命行走也奉太初命令。”
老人道,“你以为这里就能彻底无拘无束吗?”
“我想要待在这里,便定要待在这里。”
风舟言辞凿凿,一脸严肃。
老人哼了一声,一甩长袖,一柄飞剑突然飞出,剑尖首指风舟面门。
“你要挑战天命行走,向我出手便是。”
老人怒道。
风舟面对突如其来的的飞剑,先是一惊,随后一个旋身跃向空中,朗声道:“老人家,我不愿向你出手,这里还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飞升之地九死一生,岂能让你在此妄言。”
老人愠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