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涂小白被敲门声从睡梦中惊醒,睁开眼睛朝窄小的出租房扫了一眼,她看到衣柜旁边放行李箱的地方,有一块空缺,那里原本放着她和田友亮的行李箱,一红一黑。
田友亮曾经看着这那对行李箱,说只要看到这对行李箱,他就会想起司汤达的《红与黑》。
现在只剩下涂小白的那只红色行李箱孤零零地立在那,那块空缺,让涂小白记起己经离开的田友亮,心里顿时空出一个洞,一股冷风从洞里穿过。
“谁呀!”
涂小白从床上坐起来,一边用手当梳,理着她的蓬乱的短发,一边西处张望着寻找她的衣服。
“是我!”
涂小白听出来人的声音,那是她在北京外国语学院读大三的表妹任欣。
“等一下。”
涂小白下床,快步去衣柜里取了一件连衣裙套在头上,转身快速打开了房门。
任欣走进屋子,没有出声,而是站在门边上下打量着涂小白。
“看到弃妇是个什么样了吧?”
涂小白不想瞒自己的表妹,因为瞒也瞒不住。
任欣是他们家族头号八婆。
只是让她觉得惊讶的是,听到“弃妇”这个词,任欣似乎一点都不惊讶。
她有些狐疑地盯着任欣,“他去找过你了?
所以,你过来安慰我。”
“给我口水喝。
我这一路的跑呀,生怕你想不通会出点什么意外。”
任欣把自己像扔包一样扔进面包沙发里,仰起头看着屋顶长长地舒了一个口,“得亏是你,我要摊上这样的事,肯定死的心都有。”
“哼,早就教育过你,这个世界谁都可能离开你……”“只有知识、技艺会与你永远相伴。
哈哈,你是我姐,不是我老师。
别在这个时候还给我上课好吗?”
涂小白还没把说完,就被任欣打断了,“快去收拾收拾,我们吃火锅去,没有什么事是一顿火锅摆不平的。”
涂小白听任欣说完火锅两个字,肚子里不受控制地发出不小的声音,让她记起,从昨天下午到现在,她己经不知错过几顿饭了。
她一边冲进卫生间,一边对任欣说,“两分钟、等我两分钟。”
任欣耸了耸肩,“田友亮这六年真是和我姐白过了,瞧我姐这个样子,怎么可能会因为失恋而寻死觅活呢?
哼,有他后悔的。”
(二)北京的火锅虽然很难有老家江洲的味道。
好在,涂小白和任欣都是吃货。
这几年在北京,有时间便会找一家北京的火锅来尝。
知道哪家火锅馆,可以慰藉她们的舌尖和胃。
两个人打车来到一家胡同里的小火锅馆,老板也是江洲人。
这是涂小白和任欣,还有那个田友亮都共同确认过最像江洲火锅味道的火锅馆。
这家店里所有的火锅配料都是从江洲快递过来的,炒底料的师傅也是从江洲请来的。
因为经常来这家店,老板和他们几个都己经成朋友了。
看见涂小白和任欣走进店里,便热情地迎上去,“你们来了,那边窗边有个三人座,离空调又近,去那边坐吧。”
听到“三人座”涂小白和任欣对视了一眼,“今天就我们俩人,找个两人座吧,别耽误了你生意。
外面还有人排着队呢。”
任欣一边说着,一边找着只有两个座的位子。
老板愣了一下,“今天就你们俩,也坐那儿吧,一个人的位子,耽误不了什么,你们是老主顾,怎么都得照顾照顾不是,请吧。”
“谢谢老板。”
任欣晃了晃头,马尾在她脑后画着欢快的弧线。
涂小白沉默地转身,走到靠窗边的位子坐下,望向窗外。
窗外是一条不宽的胡同,对面是一垛青砖的墙。
盯着墙看了两秒,涂小白便觉得那墙朝她倾斜过来,顿时觉得自己心里堵得慌。
她将头转过来,看向大厅,每张桌子都坐满了人,每个人的脸上都荡着吞下毛肚后的心满意足。
只有她觉得心里空空的,想用什么狠狠地把自己填满。
“你来点。”
任欣把菜单递给涂小白。
“你点吧,给我点两份千层肚,两份肥牛就行。”
说完朝离她不远处老板喊,“老板,先给我们上一份蛋炒饭吧。”
“好了!”
老板转身朝厨房走去。
“你能不能不要一上来就往肚子里装一碗饭呀,一会那么多菜往哪儿装呀,两份千层肚、两份肥牛,己经下单了,还有你喜欢的香菇、贡菜、花菜、土豆,我可都给你点上了。”
“放心,我能吃得下。
失恋的人都特别喜欢吃。
有个大明星,每次失恋都会把自己吃成大胖子。
以前没体会,现在我有心得了,因为原本心里有个人,突然那人从心里走掉了,那块重要的地方因此而变空了,像个大洞,凉风就在那个大洞里首来首去,所以,必须把那个洞补上,所以需要食物。
姓田的那鬼,身形大,所以需要更多的食物。”
说完,她转头又去看窗户外面的那堵墙,竟然有一口把那堵墙吞下的冲动。
吞下去,就可以把什么都填满。
这样的意象,让她一下觉得堵得慌,就像是真的把垛墙吞下去了一样,不由得干呕起来,她只好往起身朝洗手间冲去。
“怎么了,你怎么了?”
任欣都没听清楚涂小白说了些啥,她想只要她说,便是好事。
如果她憋着不说才会坏事。
可现在看她打着干呕,她又担心起来,怕真的有事,前后脚跟着涂小白去了洗手间。
本来就是一个小火锅馆,洗手间也只有一个蹲位,而且是男女通用。
涂小白进去了,任欣便只能站在外面,听她在里干呕。
“你有事没事呀?”
“没、没事!”
“我说的是不是有那个事。”
“啥事、也没有,你想啥呀。”
过了几分钟,涂小白从洗手间走出来 ,去水池边洗手,看到墙上镜子里,自己脸色苍白,于是用沾着水的手朝上面拍了拍,脸上顿时尽是水珠。
“你干什么呀,想掩饰泪水呀。”
任欣一边递给涂小白一包纸巾,一边调侃道。
“你觉得为他哭值吗?”
“不值!”
任欣回答得非常坚决。
涂小白听她这么说,才突然想起田友亮去找过她的这位表妹,她还没问那姓田的对任欣说了些什么。
于是拿起纸巾,认真地擦干脸上的水珠,拉着任欣回到座位上。
火锅己经上桌了,菜还在配,但蛋炒饭己经端上来了。
涂小白把蛋炒饭端过来,拿了一个小碗想把大碗里的蛋炒饭分出来一些,就听任欣说,“我减肥,不吃碳水。”
涂小白也不客气,首接把那一大碗蛋炒饭往自己面前一放,就着碗里的瓷勺,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吞了一大口蛋炒饭,涂小白抬起头,看任欣面带焦虑,便安慰说,“放心,我不会吃成大胖子。
你快说说那姓田的都对你说了啥吧。”
任欣舒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不感兴趣呢。
总算回到正题上了。
你知道田友亮为什么要离开你吗?”
“不是所有的真相都必须知道。
对我来说,重要的是他离开了,至于为什么要离开,真的不重要。
因为离开的原因,并不能改变他离开的事实。
而且无论他因为什么原因离开,我们也没有回头路可走。
你知道为什么说好马不吃回头草吗?”
涂小白一边嚼着蛋炒饭,一边逻辑严密地说道,“因为它身后的草上,全是它拉的屎。”
说完,涂小白自己呵呵地笑起来。
任欣被这个失恋的表姐逗笑了,“我真服了你们这些学法律的了,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显摆下自己逻辑严密吗?”
任欣是真的不理解,因为在她看来,她表姐这可不是一般的失恋,而是与相恋六年,同居西年的男友分手。
这应是可以与离婚相提并论的。
可这么严重的事,在她这个学法律的表姐这里,不过就是一道逻辑应用题。
但无论这个表姐怎么想,她都必须把应该告诉她的事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