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跪在CT室冰凉的瓷砖上,手指死死抠住化验单边缘。许嘉树的白衬衫第三颗纽扣正在眼前晃动,那粒贝母纽扣还是去年七夕我亲手缝的。此刻它浸在暗红的血渍里,像雪地里冻僵的鸽子。
“真的只是胃出血。"他背靠着消防栓喘息,喉结在苍白皮肤下艰难滚动,“上周应酬喝了三场..."尾音被剧烈的咳嗽截断,血沫溅在我手背,烫得惊人。
消毒水混合着血腥气在走廊弥漫,电子叫号屏的蓝光打在他侧脸。我这才发现他瘦得下颌线都锋利起来,去年还能撑起的衬衫领口,此刻空荡荡露出嶙峋的锁骨。那里有块硬币大小的淤青,边缘泛着诡异的紫红。
“许嘉树!"我抓住他试图藏起的左手,留置针的胶布还粘着棉絮,“这是什么?建筑工地要打点滴?"声音抖得不成调子,像被暴雨打湿的蛛网。
他突然抽回手,腕表带勾断我一根头发。金属表盘反光晃过眼睛的瞬间,我瞥见诊室门牌上“肿瘤科"三个红字。上个月帮他整理公文包时,同样的红字印在一沓化验单上,当时他说是帮客户取的资料。
“王主任找我。"许嘉树摸出振动的手机,充电线接口闪着幽蓝的光——是肿瘤医院特需病房的呼叫器。他转身时带起一阵苦杏仁味的风,那是晚期癌症患者特有的死亡气息。
四年前梅雨季,他抱着淋湿的笔记本冲进雨中,球鞋踩碎水洼里的紫藤倒影。我举着伞追出去时,他正蹲在便利店屋檐下抢救数据,白衬衫后腰露出一截黑色充电线。
“同学,要不要试试云端同步?"我抖开纸巾包住他滴水的刘海。他抬头时睫毛挂着水珠,瞳孔里映着便利店暖黄的灯光,像是黑暗宇宙里突然亮起的恒星。
后来那个总出现在建筑系教室外的身影,会在模型切割声中给我塞还温热的糖藕。许嘉树的手指总是沾着丙烯颜料,在餐巾纸上画滑稽的兔子:“今天三食堂的桂花糖藕卖光了,这是我从教授家顺的。"
此刻他站在走廊尽头接电话,磨砂玻璃将身影洇成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