郪县的秋雨下得粘稠。
姜维握着那道明黄绢帛的手在微微发抖,纸面上"永昌殿"三个朱砂印戳红得刺眼。帐外传来铁甲碰撞的声响,有士卒正在用佩剑猛砍山岩,火星迸溅在潮湿的空气里,像极了昨夜成都方向升起的烽烟。
"大将军!"亲卫张嶷突然冲进营帐,铁兜鍪下淌着血水,"前军哗变了!他们说...说陛下既降,不如去阴间继续当汉家鬼!"
姜维猛地站起身,青铜灯台被撞翻在地。他盯着案几上诸葛武侯亲制的八阵图木匣,那些交错沟壑仿佛化作邓艾奇袭阴平的小道。帐外骤然响起一声嘶吼:"四十三年北伐路,不及宦官一句降!"
"取我甲胄来。"
当他掀开帐帘时,两千双充血的眼睛齐刷刷转来。雨幕中,浑身湿透的蜀军将士正将佩剑劈向峭壁,石屑纷飞间隐约可见"克复中原"四字。最前排的老卒王平跪在地上,十指深深抠进泥里,白发混着血水贴在脸上。
"诸君可知此为何物?"姜维突然高举降诏,嗓音像磨碎的砂砾。
山风卷起绢帛一角,露出"永昌殿御笔"的字样。人群突然死寂,只有雨水打在铁甲上的声响。张嶷突然拔剑指向北方:"末将愿随大将军杀回成都,清君侧!诛黄皓!"
"杀回去!""宁死不降!"
声浪震得松枝簌簌作响。姜维却闭目深吸一口气,腐叶与铁锈的味道涌入鼻腔。他想起二十七年前,那个同样秋雨绵绵的晌午,武侯握着《出师表》的手也是这样颤抖。
"卸甲。"
两个字惊破群山。姜维解下兽头吞肩铠,任由雨水浸透素色中衣。他一步步走向峭壁,在"克复中原"的刻痕前跪下,抽出佩剑割断一缕白发:"今日起,世上再无汉大将军姜维。"
王平突然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