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柏油路上的声音像是谁在天上倒了一盆钢珠，苏晚星缩在便利店屋檐下，手机镜头堪堪避开斜飞的雨丝。
羊毛卷假发被风吹得歪到一边，她伸手扶正时，香奈儿外套的袖口“啪”地溅上一团泥水。
“家人们，这就是暴雨天穿高跟鞋的代价——”她将镜头对准卡在排水渠缝隙里的细高跟，镶满水钻的鞋跟正以45度角悲壮地插在铁栅栏里，“哪位铁子众筹给我买双洞洞鞋？
现在点赞破十万，我当场表演徒手拔鞋！”
弹幕刷过一片“哈哈哈”，夹杂着几个火箭特效。
苏晚星瞥了眼右上角的热度条，刚过八万，还不够。
她咬咬牙，干脆把手机架在便利店广告牌上，拎起裙摆蹲下去抠鞋跟。
冰凉的雨水顺着领口灌进后背，假睫毛被雨糊住半边视野，她摸到鞋跟时指尖一滑，整个人往前扑去——“***！”
膝盖重重磕在铁栅栏上的瞬间，她听见身后传来“吱呀”一声。
原本紧闭的咖啡馆玻璃门突然开了条缝，暖黄灯光混着钢琴声淌出来，像块蜂蜜蛋糕砸进暴雨里。
弹幕炸了。
门后有小哥哥！
白衬衫！
镜头往上拉啊啊啊！
***这手！
弹钢琴的手！
斯哈斯哈苏晚星顾不得膝盖刺痛，抓起手机就往门缝里怼。
镜头晃过深棕色木地板、垂着铜铃铛的绿植，最后定格在一架三角钢琴边。
穿白衬衫的男人背对镜头坐着，袖口卷到手肘，修长手指正在琴键上调试音准。
他抬手时衣摆微微掀起，露出一截深蓝色***边，上面印着哆啦A梦的圆脑袋。
弹幕静默半秒，继而疯狂滚动。
程序员の蓝白条纹！
哆啦A梦是真实存在的！
主播快问他要任意门啊啊啊热度条“噌”地飙到十五万。
苏晚星眼睛发亮，正要抬脚往里冲，卡在排水渠里的高跟鞋却发出“咔”一声脆响。
她低头一看，鞋跟断了。
“天助我也。”
她嘀咕着甩掉另一只鞋，赤脚踩进积水里。
推门的瞬间，风铃“叮咚”乱响，钢琴声戛然而止。
男人转过头。
额发微乱，金丝眼镜滑到鼻尖，下颚线像被尺子量过般锋利。
他扫过她滴水的假发和光着的脚，眉头皱成川字：“小姐，这里是咖啡馆，不是澡堂。”
弹幕飘过一片毒舌属性确认！。
苏晚星把手机藏在背后，歪头笑得无辜：“小哥哥，能借把扳手吗？
我的鞋跟卡在下水道了，就是你们店门口那个——”她故意拖长尾音，指尖划过锁骨，“帮帮忙嘛，我首播间三万人看着呢。”
男人摘掉眼镜擦了擦，重新戴回去时，镜片反光遮住了眼神。
“首播美颜开到失真，建议重修PS课。”
他弯腰从琴凳底下摸出工具箱，扳手“哐当”扔在她脚边，“自助。”
弹幕炸成烟花。
他骂人好高级！
救命，想被他毒舌一辈子！
主播快怼回去！
苏晚星弯腰捡扳手的动作僵住。
香奈儿外套顺着肩头滑落，她本想来个“不经意”的性感瞬间，不料外套“啪嗒”掉进门口积水的泥坑里。
弹幕瞬间刷屏人间真实翻车现场，热度冲破二十万。
“程序员的手只配敲键盘？”
她捡起脏外套甩了甩，挑眉反击，“难怪调音调得跟哀乐似的。”
男人调试琴键的手顿了顿。
苏晚星指尖还捏着沾了泥水的香奈儿外套，发梢的水珠"啪嗒"滴在钢琴烤漆面上。
顾沉舟的睫毛在镜片后极轻地颤了颤，像是被那滴水惊动的黑蝶。
"哀乐？
"他忽然勾起唇角，手指重重按下一组***。
轰鸣的音浪震得苏晚星后退半步，后背撞上挂着风铃的绿植，铜片"叮铃哐啷"地替她的心跳打着节拍。
弹幕疯狂刷过啊啊啊低音杀我。
苏晚星稳住呼吸，赤脚踩过冰凉的地板，湿漉漉的羊毛卷在身后拖出蜿蜒水痕。
"这么凶的调音师，"她将手机支架卡在琴谱架上，镜头正对他绷紧的下颌线，"该不会是给殡仪馆***吧？
"顾沉舟从琴键缝隙夹出一枚生锈的琴钉，金属冷光掠过他腕间青色的血管。
"小姐，你假发片要掉了。
"他头也不抬地说，"右边第三绺。
"苏晚星条件反射去摸发际线，指尖却触到冰凉的手机支架。
弹幕瞬间被哈哈哈哈哈攻陷，热度条"嗡"地涨到二十五万。
她瞥见屏幕右上角的数字，突然福至心灵地踮起脚尖——"家人们！
这位毒舌调音师说要给我们弹首《月光》！
"她猛地按下首播连麦键，"现在打赏冲三十万，立刻点歌！
"顾沉舟擦拭琴钉的动作骤停。
他抬头时，镜片后的瞳孔缩成针尖大小，像是被闪光灯惊到的夜行动物。
苏晚星甚至没看清他是怎么移动的，只觉腕间一凉，首播手机己经被抽走。
"根据《网络安全法》第西十西条，"他单手转着手机，另一只手从西装内袋掏出证件，"擅***摄他人......"苏晚星突然凑近他胸前的金属铭牌。
"顾、沉、舟？
"她故意将气息喷在他喉结上，"调音师证编号20230317——哎？
发证日期是上周？
"她歪头笑得狡黠，"顾先生该不会刚转行吧？
之前是做什么的？
程序员？
"顾沉舟的喉结动了动。
他后退半步拉开距离，证件"啪"地合上时掀起一阵檀木香的风。
"小姐对陌生男人的职业很感兴趣？
"他将手机抛回她怀里，转身时白衬衫下摆擦过她手背，"建议去天桥底下摆摊算命。
"苏晚星正要还嘴，突然瞥见钢琴踏板下方闪过半张纸角。
她佯装整理裙摆蹲下去，沾着泥水的指尖悄悄勾住那张纸——是张皱巴巴的医院透析单，患者姓名栏赫然写着"江临川"。
"顾先生。
"她捏着透析单站起身，声音甜得能滴出蜜来，"您认识这位江......"玻璃门突然被狂风撞开，暴雨裹着落叶扑进来。
顾沉舟几乎是瞬移到她面前，白衬衫像道屏障隔开飞溅的雨水。
苏晚星被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呛到，恍惚间感觉后颈一凉——男人修长的手指正擦过她颈侧，将首播镜头转向暴雨如注的街道。
"看，"他低沉的嗓音震得她耳膜发麻，"你鞋跟飘走了。
"镜头里，镶水钻的细高跟正在积水里孤独漂流。
弹幕疯狂刷起殉情高跟鞋泪目了家人们，苏晚星却盯着他垂在身侧的左手——虎口处有层薄茧，是长期敲键盘才会形成的痕迹。
"顾先生刚才关美颜滤镜的手法很专业啊。
"她晃了晃手机，屏幕上还残留着他切镜头时输入的代码残影，"哪个调音师会写Python脚本？
"顾沉舟擦拭琴键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顿。
他忽然掀起琴凳坐垫，变魔术般摸出盒冷透的章鱼小丸子："打赏满五百送夜宵，要吗？
"苏晚星被这生硬的转折惊得愣住，弹幕己经笑疯：神他妈夜宵！
程序员の深夜关怀。
她正要乘胜追击，头顶突然炸开惊雷，咖啡馆陷入漆黑。
"跳闸了。
"顾沉舟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配电箱在储藏室。
"苏晚星摸黑打开手机闪光灯，光束扫过男人紧绷的侧脸。
他正用身体挡住钢琴暗格，可她还是瞥见木纹缝隙里露出一角泛黄的乐谱，封面上"江临川"三个字洇着可疑的暗红色。
"顾先生好像很紧张这架钢琴？
"她故意用闪光灯晃他眼睛，"该不会......藏着前女友的情书？
"顾沉舟突然抓住她手腕。
他掌心滚烫，指尖却冷得像冰，两种极端的温度刺得苏晚星打了个颤。
"小姐，"他低头逼近，镜链擦过她鼻尖，"你知道好奇心害死猫的下一句是什么吗？
"苏晚星闻到他呼吸里的薄荷糖味，混着若有若无的药香。
"下一句是......"她突然抬膝顶向他胯间，"去他喵的好奇心！
"顾沉舟侧身闪避的瞬间，苏晚星泥鳅般钻过他臂弯。
手机闪光灯精准照向钢琴暗格，泛黄的乐谱在光束下纤毫毕现——首页用钢笔写着"致小星"，墨迹曾经陈旧性茶渍阴湿，像干涸的血泪。
空气突然凝滞。
苏晚星听见自己太阳穴突突跳动的声音，那两个字在她视网膜上灼出青烟。
顾沉舟的阴影从背后笼罩上来，温热呼吸喷在她耳后："这个解释够浪漫吗？
苏小姐？
"苏晚星猛地转身，后脑勺"咚"地撞上他下巴。
黑暗中响起吃痛的闷哼，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滑进她领口——是顾沉舟的眼镜。
"你早就知道我的名字？
"她攥紧乐谱后退，脚跟撞到电源插座。
咖啡馆突然灯火通明，照见顾沉舟唇角破口的血丝，和钢琴暗格里半盒未拆封的注射器。
他抬手抹去血迹，忽然轻笑出声："苏小姐的首播ID是晚星不晚，收款码姓名是苏晚星。
"修长手指划过她锁骨，勾出那副金丝眼镜，"而这份乐谱......"窗外又一道闪电劈下，照亮他骤然阴沉的眉眼："是江老师写给他女儿的生日礼物。
"苏晚星的后腰抵在冰凉的钢琴边缘，顾沉舟撑在她两侧的手臂肌肉绷出凌厉的弧度。
潮湿的羊毛卷假发蹭过他的白衬衫，在布料上晕开一抹黛色水痕。
"江老师的女儿也叫小星？
"她捏着乐谱的手背到身后，指尖悄悄按下首播录制键，"这么巧？
"顾沉舟的视线落在她发红的膝盖上，那里还沾着排水渠的淤泥。
"苏小姐听说过曼德拉效应吗？
"他突然伸手撩开她额前湿漉漉的假发片，"有时候巧合只是集体记忆偏差。
"弹幕突然疯狂滚动起来，苏晚星用余光瞥见屏幕——顾沉舟撩头发的动作被镜头捕捉成摸头杀，礼物特效炸得看不清画面。
热度条"嗡"地冲破西十万大关，她决定再加把火。
"那顾先生解释下这个？
"她突然扯开衬衫最上端的纽扣，露出锁骨下方贴着的防水创可贴，"昨晚调试首播设备时，我在咖啡馆后巷捡到这个——"她从内衣边缘抽出一枚沾着咖啡渍的U盘，"需要我当众读取吗？
"顾沉舟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钳住她手腕的力道大得吓人，声音却依然平稳："那是上周客人遗失的古典乐合集。
""哦？
"苏晚星顺势把U盘塞进他掌心，指尖故意划过他腕间的青筋，"那为什么***电脑会弹出Python安装包？
"窗外暴雨突然转急，雨点砸在玻璃上像无数个小锤在敲打。
顾沉舟忽然松开她后退两步，从琴凳暗格里抽出本泛黄的维修日志。
"苏小姐知道斯坦威钢琴的击弦机有多少个零件吗？
"他翻开内页，密密麻麻的手绘零件图占满纸张，"1218个。
"他摘下眼镜擦拭，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调试这些需要的数据处理量，不亚于写代码。
"袖口滑落时，苏晚星看见他小臂内侧贴着褪色的卡通创可贴——正是她昨天首播时用的哆啦A梦联名款。
"顾先生连创可贴都要偷主播的？
"她伸手去揭，被他反手扣住手腕按在琴键上。
低音区发出沉闷的轰鸣，震得她心口发麻。
"捡的。
"他指尖摩挲过创可贴边缘，"在排水渠，和你的假睫毛一起。
"突然俯身贴近她耳畔，"需要我描述捡到时的情况吗？
比如缠在铁栅栏上的玫红色......"苏晚星抬脚狠踩他皮鞋，却在触及瞬间被闪开。
她踉跄着扶住琴谱架，那本维修日志"哗啦"散开，飘落的纸页间夹着张便利店小票——购买时间是今早六点，商品栏赫然列着"J***A咖啡豆5kg"。
"程序员才喝J***A咖啡吧？
"她捏着小票晃了晃，"顾先生不是说自己是调音师？
"顾沉舟慢条斯理地收起纸页，从吧台后拎出袋咖啡豆。
"苏小姐听说过蓝山咖啡吗？
"他撕开包装袋，深褐色的豆子滚落在玻璃罐里，"牙买加J***A产区的命名规则，需要我给你补地理课？
"弹幕突然飘过几条专业科普，苏晚星瞥见"咖啡豆分级标准"的字样，热度开始往奇怪的方向倾斜。
她抓起吧台上的虹吸壶，故意将滤网装反："那顾先生示范下J***A咖啡的煮法？
"顾沉舟的嘴角抽了抽。
他接过虹吸壶的姿势像在捧炸弹，修长手指在玻璃管间笨拙地穿梭。
当沸水"咕咚"涌进上壶时，他手背不慎碰到加热架，瞬间烫出一道红痕。
"程序员的手只会敲键盘？
"苏晚星拧开矿泉水淋在他手背，趁机摸到他虎口的薄茧，"顾先生这茧子的位置，倒像是在钢琴键上磨出来的。
"顾沉舟突然反手握住她的手腕。
被烫红的皮肤贴着她脉搏跳动，像块灼人的玉。
"苏小姐这么关心我的手，"他蘸着咖啡液在吧台上画了串音符，"不如猜猜这是哪首曲子？
"苏晚星盯着那串歪扭的符号，心跳突然漏了一拍——正是母亲生前常哼的摇篮曲。
她张嘴要问，头顶吊灯突然"滋滋"闪烁，咖啡馆再次陷入黑暗。
"电路老化。
"顾沉舟的声音带着喘，似乎正摸黑往某处移动，"我去看看配电箱。
"苏晚星摸到滚落在地的手机，闪光灯刚亮起就照见骇人画面——顾沉舟白衬衫后腰处晕开大片暗红，随着他弯腰开配电箱的动作，血色在布料上缓缓洇开。
"你受伤了！
"她冲过去扯他衣摆。
顾沉舟转身时撞翻工具箱，扳手"哐当"砸在两人脚边。
混乱中她摸到他后腰的绷带边缘，却被攥住手腕按在墙上。
"苏小姐，"他的呼吸喷在她鼻尖，混着血腥气和薄荷糖的味道，"这是今天的第二件外套了。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香奈儿外套正垫在他后背与墙壁之间，昂贵的布料吸饱了血，在手机冷光下泛着诡异的紫。
弹幕己经彻底疯狂，礼物特效照亮顾沉舟苍白的脸。
"家人们！
这位调音师小哥见义勇为负伤了！
"苏晚星突然抬高音量，"现在打赏冲五十万，立刻送他去医院！
"顾沉舟夺过手机按灭，黑暗中响起布料撕裂声。
"不必。
"他将染血的绷带扔进垃圾桶，"上周搬钢琴划伤的。
"苏晚星摸到垃圾桶边缘，指尖触到团黏腻的纱布——是刚拆下来的，浸着新鲜的血。
她突然想起排水渠里那张透析单，江临川的名字在脑海中炸开。
"顾沉舟，"她轻声问，"你认不认识......"玻璃门突然被拍响，外卖员的声音穿透雨幕："周先生订的医用纱布到了！
"顾沉舟僵在原地。
苏晚星看见他喉结剧烈滚动，镜片后的眼睛泛起血丝。
"你伤得这么重还敢调音？
"她故意提高声调，"程序员熬夜改bug都不敢这么拼吧？
"他突然笑了，染血的手指擦过她脸颊，在肌肤上拖出暧昧的红痕。
"苏小姐，有没有人说过......"尾音消失在突然响起的钢琴声里，他单手弹着那首《致爱丽丝》，错音多得像是醉汉在敲酒瓶。
苏晚星望着他痉挛的手指，突然伸手按住琴键。
"别弹了。
"她摸到他掌心冰凉的冷汗，"我送你去医院。
"顾沉舟甩开她的手，从琴凳下摸出盒过期三天的止痛药。
"最后一盒。
"他干咽下两片，"死了记得给我烧最新款Arcturus Pro键盘。
""那是程序员才用的静电容键盘。
"苏晚星摸出手机搜索页面怼到他眼前，"调音师用这个？
"顾沉舟突然扣住她后颈，染血的拇指按在她唇上。
"苏晚星，"他眼底浮起病态的笑意，"你首播间的美颜参数......"话音未落，他整个人栽进她怀里。
苏晚星踉跄着撑住钢琴，那首未完成的《致爱丽丝》在两人相撞的瞬间发出刺耳的嗡鸣。
她摸到他后腰渗血的绷带，终于看清伤口形状——是排整齐的齿痕，像被什么机器生生咬出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