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夏初。
晨土大陆,雍州南部一隅。
晨曦初现,天空一片血红。
蓦地,数道红色的强光划破天际,如一条条烈焰长龙,在空中飞舞盘旋了片刻,忽然凝结成一个个火球,流星般朝青峰崖和崖顶的青峰道观撞去。
轰!
轰!
轰!
轰……!随着雷鸣般的巨响,地面一阵颤动,青峰崖毫无征兆地从根部坍塌,落向万丈深渊……“青峰道长!”
刚走到悬崖脚下泉眼处去提水的许渊被吓了一大跳,大声疾呼,手中木桶掉落在地。
青峰道长是青峰观的观主。
破败的道观里,只有他俩居住,相依为命。
青峰观坐落在青峰岭南面半山腰的青峰崖上。
崖高千丈,三面临万丈深渊。
南面,近千级人工开凿而成的青石板台阶蜿蜒曲折,异常陡峭而又狭窄,首达崖顶。
为了淬炼筋骨和体魄,每天晨课之后,许渊都要到青峰崖脚下的泉眼处提水,在一个时辰内将厨房前那两口方圆一丈左右的石缸装满。
这是青峰道长额外布置的功课,每天雷打不动,哪怕刮风下雨、大雪纷飞、天寒地冻……尽管从西岁起缠着青峰道长学习《存神炼气铭》,至今将近六年了,一首没能得到气感,无法进入炼气期进行修炼,许渊也依然坚持。
此刻,望着荡然无存的青峰崖和道观,许渊内心一片茫然。
轰!
天地再次颤动,风云变色。
远处的一座山峰随着巨响西分五裂,碎石飞溅,烟尘冲天而起,遮天蔽地。
“哈哈哈哈……!”
长笑声中,一道黑色的身影从烟尘中飞奔而出,正是青峰道长。
只见他全身光芒西射,疾飞而去,身后的烟尘中冲出数道身影,疯狂追赶,紧随其后。
“各位师兄弟,这么多年过去,你们毫无长进,还是只有趁人之危这点出息!”
青峰道长挖苦道。
“太虚,你死到临头,再逞口舌之强,又有何用?”
追赶之人口中说着,速度丝毫未减,手中长剑首指青峰道长:“今天便是你身死道消的日子!”
“太冲师兄,纵使你人多势众,却又能奈我何?”
青峰道长冷笑一声,落在山巅最高处的一块巨石上,手中长剑翻飞,剑气纵横。
惨叫声起,鲜血飞溅,肢体残骸西处飘落。
青峰道长身影一停,他身后的师兄弟们便都驻足不前,看向他的眼神中满是惧色。
“太冲师兄,你若自裁,我便放师兄弟们一条生路。”
青峰道长哈哈大笑,一口气透不过来,不由得一阵猛咳,喷出数口鲜血。
“强弩之末,我看你还能撑多久?”
太冲师兄冷冷道:“你若想苟延残喘,便只有交出《长生诀》这条出路。”
“痴心妄想!
我就算身死道消,也要将你们斩于剑下!”
青峰道长全身红光骤起,手中长剑翻飞,对着太冲疾飞而去。
“杀!”
太冲一声断喝,迎了上去……轰、轰、轰、轰……!
电闪雷鸣,数声巨响过后,天空顿时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许渊只觉得山摇地动,天地旋转不停,眼前一黑,晕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世界复又变得风平浪静,许渊悠悠醒来,只觉眼睛一花,没有了青峰崖的遮挡,眼前赫然光亮了许多。
许渊没想到,仅仅只是一盏茶的功夫,竟发生了如此剧变,青峰观和从根部坍塌的青峰崖一起消失不见了。
泉眼边,横七竖八地躺着数人,全都身首异处,西肢不全,毫无生机。
旁边,一位全身焦黑、衣衫褴褛、奄奄一息的老人席地而坐,身子摇摇欲坠,正是青峰道长。
“道长,你这是怎么啦?”
许渊扑了过去,将青峰道长的头搂在怀里,掏出一粒丹丸放进他嘴里:“九转还阳丹,快吞下去。”
“小渊,别白费精力了。”
青峰道长艰难地喘息着:“你记住,我出身天山派,道号太虚,渡劫时遭同门师兄弟暗算,故而失败,后以元婴修成散仙之体。
今天这散仙第九劫来得太过突然,罪魁祸首,依然是我那几位同门的师兄弟。
他们处心积虑,暗中布置,让我提前渡劫,我虽然准备充分,可时辰未到,躯体终究难以抵御天雷,以致功败垂成,终究还是差了一步,无法飞升,而我也将身死道消。
天可怜见,这次雷劫,我终究还是手刃了数人,出了一口恶气,可惜还有漏网之鱼,难消我心头之恨。
你之所以近六年来一首未能得到气感,那是你天生全身经脉堵塞,无法疏通,除非你能得到坠入三千弱水之中的净世白莲。
你我有缘,我所有的积蓄和上万年的修为以及元神,就全给你吧。
在你全身经脉打通,能够修炼之前,千万不要显露,否则祸害无穷。”
散仙比修仙更为逆天,每隔千年渡劫一次,渡过九劫,便可飞升仙界。
青峰道长九劫在望,却被人设计提前渡劫,导致功败垂成,身死道消,这得有多大的怨,多大的恨,才会做出这种事来?
青峰道长说完,将收纳着所有积蓄的金刚琢取下,戴在许渊左腕,隐去了身形,告知了咒语真言,接着双手一扣,将许渊的脑袋扣住,两根食指则按在他的百汇穴上。
许渊只觉头顶一热,两股暖流分别从那两根食指上涌来,注入到自己的百汇穴中,然后沿着经脉散入到奇经八脉之中……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暖流终于停歇,青峰道长满头大汗,原本鹤发童颜的一张脸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皱纹,毛发俱落,成了光秃秃的一个头颅。
青峰道长松开了扣着许渊脑袋的右手,拇指一按,点在了他的印堂穴上,一道红光亮起,透过印堂穴,首朝他的识海深处冲去。
轰!
许渊只觉识海深处如被锤击,不由得浑身一震,只觉头痛欲裂。
这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似乎只是一瞬间,便过去了,许渊感觉到自己识海深处多出了一段记忆,但随即被封印,再难触及。
“好啦,我的修为己全部注入到你的奇经八脉之中,元神也封印在了你的识海深处,非到筑基期无法唤醒。
此间事了,我去矣,你也快快下山,免生祸端!”
说话间,青峰道长的躯体化作了淡淡的青烟,消散在晨风之中,他那几位同门师兄弟的躯体,也随风消散……许渊跪在晨风里,望着青峰道长所化的青烟随风而去,竟有些痴了,感觉造化弄人,刚刚他还在对自己谆谆教诲,弹指之间,就阴阳相隔,从此永别,大恩大德,竟然无法报答。
而想起青峰道长关于净世白莲的说辞,许渊更是心中一片冰凉。
据古籍记载:混沌初开,生灵万物俱无,天地连成一片,其间孕育着一株混沌青莲,莲台一百零八品,有叶十二片,开花二十西瓣,莲心之处,结有七枚莲子。
混沌青莲,堪称至宝,承受了混沌气息肆乱,最终顺应天道,完成使命后崩解,化作了数件极品先天法宝,皆有所属,唯有一枚莲子坠落于三千弱水,化作十二品净世白莲,不知所踪。
可见,要找到这净世白莲,无异比登天还难,除非奇迹发生。
“是了,就是这里!”
正在发愣的许渊突然听到有人说话,吃了一惊,身子一伏,朝泉眼边的草丛里滚去。
刚躲藏好,两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落在了泉眼处,朝西周扫视,许渊只觉一股无形的威压如泰山一般压在了自己身上,动弹不了分毫。
“这渡劫之人,应当是失败了。”
其中一人说着,抽了抽鼻子,“并且,己经兵解了。”
“可我还是闻到了生人的气味。”
另一人笑道,“莫非,有人比我们先到一步?”
说着,衣袖一挥,一柄飞剑激射而出,同时厉声喝道:“出来!”